起时,眼尾一点点的红了。他望着风临,微微颤抖着嘴唇,艰难道:“殿下,是不是在您眼里,我是个下贱的人了,所以可以随意对待。”
“可以扯到车上,强摁留下,拉扯头发,随意亲咬……”
他悲望着风临,极力遏制情绪,伤人的词仅仅是在唇间过一遍,都深深刺伤了他,双唇愈发颤抖,以致后面字句都碎掉了:“因为是……下贱……所以,不值钱……不珍惜……”
风临怎会料到他被这一咬伤到这地步,她本就后悔那晚的失言,见他如此在意,自伤自溃的样子,心脏发疼,忍不住抬手触碰他的脸,似乎想擦拭那夜未能拭去的泪。
她黯然低语:“为何说这样的话,只是亲咬了你一下,就要这样伤心么?可别人这般待你,你为何能受……”
子徽仪却没理会她这句话,他像是伤心难抑,垂下眼眸,自语似的喃喃道:“我以为我可以的,但我真的快受不了了。来自您的折辱,好疼……殿下,我真的做错这么多吗?”
知道她活着,去做个为她铺路的暗桩,错到要她开口践踏,拿感情羞辱,错到要毁掉自己对他们爱情的所有美好期待。他将这副身躯做阶给她踩踏,就错到这地步么……
他的语调忽然变得极凄然,神情崩溃,抬起双手在面前合掌,对着风临,竟做出了恳求的动作,“若我真错的这样多,那么我向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殿下,您拿刀刺我吧,我不会躲,也不会告诉别人,几刀都可以,只求别再这么对我……对不起……”
“别这么对我,殿下,别这么对我……”他凄然念着,一遍一遍,像是哀求一样,重复着诉说道,“别这么对我……别这么对我……”
别开口践踏我了,别拿感情羞辱我了,别毁掉我对我们爱情的所有美好期待,求您了,拿刀刺我吧,拿斧劈我吧,让我流血,让我断骨,我如献己为阶时的死意,愿以肉躯凭您泄愤,只求别再这样对我。
看着他,风临忽然觉得右掌心烫痛一下,收握了下右掌,恍惚发觉痛的是那滴泪落的地方。她想起那滴泪,再看看眼前这个近乎被自己态度逼到崩溃,只能合掌向自己祈求伤害的少年,风临竟怔住了。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自己是这样的人吗,还算拿得起放得下吧,怎么会不依不饶他到这地步?
专捡戳他心的话去说,哪个词能刺痛他喘不上来气就说哪个词,什么难听到他睡不着觉就讲什么,恨不得把这世上所有能伤到他的话都往他身上丢,干嘛这样?不是无关了么,为什么不饶他?
为何一再刺激他,为何一再刻薄他,为何只要一见面就拿锋利的言语去逼迫他?
想要什么?想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怎么他退让不满意,忍受不满意,躲避不满意,到了现在他崩溃在你面前恳求你的伤害,你仍然不满意。你到底想看什么,到底他如何反应你才满意?
你风临哪来对他这么大的愤恨?动不动就要杀了他杀了他,真恨不得他死吗?可伤害他自己有很好受吗,出口的话伤了他也伤了自己,他被伤到落泪的那天晚上你风临就睡着觉了吗!
你要他忍,又不要他忍;要他避,又不要他避;要他死,又不要他死,风临你到底要什么?到底气什么?到底在逼他什么?
如果不知道,不如放过他吧!
风临却立刻否决:我偏不!我凭什么放过他?凭什么叫他好过?他凭什么这样就走了?凭什么我在日夜痛苦难眠,他却能轻飘飘把我丢下!
像指甲划过铁门,巨大刺耳的噪声轰鸣脑内,思绪戛然而止,她呆在原地,只有那一声声凭什么回荡脑海,犹如一块块敲门砖,彻底砸开了她深掩的心门。
此刻风临才恍然,原来自己一切的怨恨,一切的针对讥讽、隐藏在刻薄言语下的愤意,归根到底只是对一件事的伤悲怨愤:
你怎能如此干脆地抽身离去?
过去的情爱那样浓密,如针引情线,一针针密密缝在我的骨血、我的筋脉,在数载时光融入我的血肉。被剥夺的情缘拉扯着我的身体,自我身上带下一条条血肉,我为遭人拔离情线的疼痛啜泣哀鸣,痛苦得匍匐在地嘶声颤抖,为什么情线另一端的你,却可以如此轻淡地拂下这身情线,轻易抽身转向他人的怀抱?
你怎么可以这样轻易?
我不停逼你,刺痛你,像一个偏执的赌徒片刻不离地盯着你的脸,盼望着从你脸上找到一点后悔的挣扎,可是没有。
你一点都没有。
你走了就走了,那么干脆,一下头也不回。好似过往早已甩下,你转身向前,留在原地痛苦的只有我。
徽仪,你好狠的心啊。
你转身就走了,连一滴泪也没落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