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行所折……”
她母亲:“放屁!你就是图他那张脸!”
子明姝道:“话也不能这样说,他又不止脸好看。”
“孽畜!色迷心窍!”她母亲伸手便要教训她,被她父亲拦下,道:“女儿,你为何非要娶他呢,你难道不知道他出生便克死母亲,都没人敢娶吗?”
子明姝说:“没人敢娶,那我娶。”
她母亲道:“你昏了头你,你也不怕给他克死!”
子明姝道:“克死就克死,克死我也要娶最漂亮的。那么个小郎君连话都不敢大声说,能被他克死,那真是顶顶没用,没用的女人就克死掉好啦。”
她母亲差点没叫她这句话气昏过去,起来抓着竹鞭对她又打又斥,但子明姝就一句话:“让我娶,不然我就不再科考。”
这真是蛇打七寸,正踩她母亲命门。起先她母亲还想熬上一熬,谁料子明姝直接去了祠堂,轻飘飘发誓,要是婚事不许她自己做主,她就绝不从仕。
或许她是想通过一桩婚事,从此将自己的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又或是,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她想凭一场荒唐执拗,成全一次心动。
她坚定得如不可转圜的磐石,她母亲终究没拗过她,还是点头了。
于是,清阳最不吉的男子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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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神音出嫁那天,是个顶好的大晴天。
明亮金日高悬头顶,满家街红彩为灿阳一照,如火烧般耀目。他穿着华彩婚服,生平第一次点上红妆,坐在房中,手执圆扇,等待他的妻子执起他的手,为他却扇。
她会喜欢我今天的妆吗?她会待我好吗?她会……爱我吗?
美丽的少年忐忑地想着,轻轻低下头,将羞涩的心事藏在扇后。
长街上,那位女郎已应心声而来。
炽阳下,身着婚服的她是那么的意气风发。子明姝骑着高头大马,在清阳人的议论与艳羡中,将这位清阳第一美人娶回了家。
喜乐至灯歇,歌酒助心愉。这一天的一切都如此美妙,哪怕父母的脸色并不算好,子明姝也毫不在意。因为她娶到了想娶的人。
子明姝走上前,榻上娇美的夫郎正在等待她。她轻轻挪开他面前的华美的圆扇,在明亮的花烛光中,看着他一点点露出绝美的容颜,含羞带怯,轻轻唤了声:“妻君……”
子明姝的心忽然就软了,她坐在他面前,将他的手握在掌心,怀着无尽真心与柔情说:“我会与你白头偕老,恩爱久长。”
云神音颔首点头,面颊更红了几分,“妻心如月,郎意如星,愿无移转,相映恒辉。”
她道:“你我之情,必如月之恒洁,如星之烁丽。”
云神音心中微动,莞尔低下头。
子明姝将圆扇轻轻放置一旁,抬手捧住他的脸,云神音眼中闪过一地羞涩的惊慌,子明姝柔声道:“别怕,我会待你好的。”
“嗯……”
红帐应声而落,掩去情浓。
房中龙凤花烛明明熠燃,一朵灯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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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神音体弱,婚后的几年,凡是他所吃所用,子明姝无一不上心,事事过问,对他呵护备至。
一年,两年,三年……有许多人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看他们的婚姻,想着她何时腻了,何时厌了。外人等着看,家中人也等着看,他们都想看这个病恹恹的郎君是如何失了宠爱,被弃如敝履,仿佛那才是他这不吉之人当有的结局。
可让他们失望了,他们感情实在好得很。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情意越来越深,越来越重。
念念不忘的一往情深,相敬如宾的也日久生情。
在相处中,二人渐渐发现,他们是那么意趣相投。云神音通诗书,擅歌赋,偏好田园山水,而子明姝此生所爱便是山水之间。
二人好似盘旋于天雾的两只鹤,在一首山水词中,忽然相遇。从此心意相通,情深不移。
刚成婚那两年,清阳常有人看到他们二人游山逛水,有时抚琴吟诗,有时只是静观。青山葱郁,溪水嵩明,子明姝与云神音执手相伴,站立在山水林间之时,有如神仙眷侣,令人艳羡。
子明姝休沐总爱邀他游玩,有时乘车难免劳累,但云神音喜爱她在山水间的笑容,即便自己疲累,也从不拒绝她的邀请。
他们度过了极为幸福的两年新婚时光,在第三年时,自然而然地迎来了他们的孩子。
子徽仪降生那日,子明姝与云神音抱着他,相视而笑,怀着无尽柔情爱意,轻语道:“他是我们最好的情诗。”
“我们该给他起什么名字呢,”云神音充满爱意的望着妻子怀中的孩子,喃喃轻语,“他是如此的美好……”
子明姝与他依偎,心中微动,柔声道:“徽,美善也,你既说美好,不如此字?”
云神音道:“徽藏山水文秀,意蕴容德善美……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字了。”
他伸出手,小心地触碰孩子的小手,轻声道:“愿我们的孩子能健康成长,有玉之容德,有徽之秀仪……”
子明姝望着爱人,温柔道:“玉之容德,徽之秀仪吗……真好,不如便叫徽仪吧?”
“徽仪……”云神音抬眸望向她,倏尔绽颜,眸中星光闪烁,看向孩子道,“徽仪,你有名字啦……”
那小手白白嫩嫩,本在握拳,忽地抓住了他的手指,云神音一时无措,竟僵住不敢动,小心翼翼地对子明姝说:“妻君,他抓住我了……”
子明姝忍不住俯身亲了他一口,道:“不用那么小心,他不是琉璃做的。卿卿,我要吃饭啦,你抱着孩子去一边玩儿。”
“嗯。”云神音点点头,站起来俯下身,轻轻在她唇间回吻了下,深吸一口气,两只手小心谨慎地接过孩子,一步挪一步地走到床榻前的椅子上。
云神音抱着他,极为缓慢地坐下,怕惊了孩子,居然一动都不敢动,就那么静静地端着看,大气都不敢喘。
子明姝原在专心用餐,看了这场景不由得觉得好笑,说:“怎么这么小心啊,你可以抱近些,贴贴他的。”
“我可以吗?”
“可以的。”
云神音眼睛亮起来,抱着他,慢慢的,轻轻的,将脸贴在孩子的小手上,一股暖意洪流在这瞬间忽迎面扑来,前所未有的幸福浸透了云神音的心间,他抱着孩子,望向妻子,忽然鼻尖发酸,“我们有孩子了……”
子明姝抬头望他,却不由得痴住。
轩窗下,容色绝美的郎君抱着孩子,柔光洒在他的身上,连低垂的眼眸都蒙上一层温柔辉光,他眼中含着莹莹泪意,对她说:“妻君,谢谢你……你让我觉得,活着真是一件好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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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是女儿?”
“成婚两年没有孩子,好不容易怀上一个,怀胎十月,生下来却是个男的!我早说你这个人不旺子嗣,刑克妻子,她不信,现在怎样,果然三年无女!”
堂中,云神音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地听着堂上两位长辈的指责。
自打子徽仪出生后,岳父岳母的不满就与日俱增。尽管云神音对子明姝照顾无微不至,关怀体贴,但在二老眼中,这都是无用之功。
哪怕自打孩子出生后,一应琐事尽是云神音亲为,凡孩子哭闹,都是云神音第一时间起来哄,从来没吵醒过妻子,子明姝甚至连一次夜都没起过。如此尽心体贴,也换不来二老一句假惺惺的客套,尽是:“这是你的本分。”
云神音身体虚弱,却从未疏忽过对子明姝的照顾。子明姝在他的尽心照料下恢复极佳,红光满面,孩子也是白白嫩嫩,而云神音却在日复一日的指责与刁难中瘦了下去。
子明姝不在家的时候,就是云神音受难的时候。
想挑一个人毛病是最简单的,挑剔他的言行,奚落他的穿戴,贬低他的人格,丑化他的用心。
在子明姝不在的时候,云神音变成了狐媚子,药罐子,克妻汉,绝嗣郎。
为什么没女儿?为什么没女儿?
问题一遍又一遍地苛责在他的身上,他一遍又一遍的告罪,抄经,跪堂,悔罪,到最后,他开始喝利女的药了。
起先是每天一碗,后来两碗,再后来三碗。四个月后,每天要喝的药比饭都多了。
很快子明姝便发现了丈夫的不对劲,明明她每天都在调养丈夫的身体,为什么他却一日憔悴过一日?
问云神音,他也只是苦笑,寻借口搪塞过去。
但人日益消瘦的脸怎能作假?子明姝察觉端倪,于是有天,她像往日那样去府衙,却在一时辰后悄悄换上备好的仆从衣服,折返家中,暗暗观察。
她最终是在祠堂找到云神音的。
白日里明烛不灭的高堂中,一个单薄的身影跪在牌前,孤单而沉默地认着他的罪。巨大的屋梁压下来,直把他压成了一个小点。
那一刻,子明姝感到了摧心肝的痛。
她冲进去,把云神音从跪认的罪中拉起。他如一只惊慌的鹿,用大眼睛恳求她不要,但她根本无法忍受。这种荒唐的加罪是一种羞辱,他们加罪她的爱人,如同加罪她,他们羞辱她的爱人,如同羞辱她。
那天子明姝去找了父母。
她当着奴仆们的面,撩袍跪在父母的庭院中,顶着头顶的金日,与她的父母对话。
子女是不能指责父母的,更不可以怨怼。于是她恳求。
她说:“母亲,父亲,你们磋磨的这个人,是女儿十里相迎,八抬大轿娶回来的。他年岁小,从前又苦,没过多少好日子就嫁了人,到了我身边,才笑了几年?又这样对他。”
“他从前受了那么多议论指点,我心疼他,将他娶回来,想给他一个可以安睡的家,而你们却同外人一样,将这样伤人的罪加在他身上,一道同世言逼迫他……母亲,父亲,女儿心好痛啊!”
子明姝眼眶发红问道:“生男生女真的那么重要吗?比女儿此生的幸福都要重要?”
“你们苛责他,就是苛责我,你们令他跪在祠堂,就是令我也跪在那里,日夜不能安。我恳请高堂怜惜我夫,就当是怜惜我了!”
子明姝说着,对着父母,跪在庭中,一头磕了下去:“求二老怜惜我。”
“求二老怜惜我。”
每磕一下,她就说一遍,磕得又重又快。
青天白日下,她在反抗荒唐的枷锁。
廊下的两个老人终于慌了,他们飞快来阻止,嘴里又气又急地说:“混账!而今竟为了个男子来忤逆父母!”
“莫磕了、莫再磕了!磕坏了额头,那就破了相,会坏贵人运的!”
可她仍旧不起。
到最后,她用头破流血的代价,换来了父母不情不愿的答允。这不算赢,但她没输。
这一场闹,换来了五年光景。
那天回去后,云神音为她的伤流了一夜的泪。
他给她喂了粥,掖好被角,悄悄走出了卧房,在外头小厅对着孩子的摇篮,默默流泪。
他不在身边,子明姝总睡不踏实,没多久便醒了,披衣走出去,发现他在哭。
她上前搂住他,他有些惊慌,还想遮掩。她抬手拂去他的眼泪,问:“怎么哭了呢?”
云神音几次想略过,终究还是绷不住,泪水大把洒落,说:“妻君,不然您娶侧夫吧。”
“什么?”子明姝瞪大了眼,险吵醒孩子,着人看着徽仪,把他拉进卧房,关门问:“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云神音道:“娶夫纳侍本就是很平常的……何况,我这样的正夫,实在是差极了……若娶一个健健康康的,旺妻的……”
“胡说什么!”子明姝心疼地将他搂在怀中,不料云神音抬起头,满脸是泪,凄楚地问道:“妻君,我是不是真的克你?”
子明姝道:“胡说八道!你克我什么了!什么克不克的,你也信,他们都是胡说八道他们知道个屁!”
云神音问:“那为什么妻君没有女儿呢……是不是我……”
子明姝又心疼,又认真道:“神音,你听好了,一个人的人生怎样过,要凭他自己来决定。别人觉得好的,那是别人觉得,如果强加给自己,也许就是至烈毒药。”
“我的人生,也当由我自己决定怎样活。你是我选择的人,与你在一起的相守,就是我想要的人生。你要抬起头来,不要妄自菲薄。”
子明姝低头轻轻吻去他的泪,说:“母亲父亲对我期望的事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