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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明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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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拉开窗帘,窗外天地一线的白,大雪肃静,冷风潇潇。

裴灵溪发表完旧文的存稿,又现更了另一本新开的文,转眼已经到了中午,她洗漱完擦了面霜,随手扎了个丸子头,戴上自己的红色羊毛小围巾,拎着一包狗粮出门,准备先去宠物店看小狗。

她站在校门口的公交站点等车,周围没有几个人,很多学生受不住冷,拦住出租车走了,只有她抱着一袋子狗粮,愣是等了半个钟头。

上了车,公交车上只有零星几个人,她坐在靠门最前边的位置,眼睛盯着前方冰雪铺就的马路,差不多有七八站的路程。

她跳下车,等红绿灯,再穿过一条马路,走进开在街拐角的一家宠物店。

杨楠楠不在店里,帮忙看店的是员工丽丽,裴灵溪和她彼此都没有话说,小土松见到她倒是十分高兴,就差把笼子撞破扑进她怀里了。

裴灵溪把它抱出来,小家伙重了不少,裴灵溪逗它玩了一会儿,把狗粮添满,坐在椅子上看着它埋头苦吃的样子,不自觉牵起嘴角。

“灵灵。”她闻声抬头,苍云裂开,一束束稀薄的阳光从云层的裂隙间透下来,洒在他身上。

她想,或许他真是踏云而来历劫的仙人,只是需要沾一沾红尘烟火气,并不会迷恋人间。

季明谪向她走过来,裴灵溪还在发愣,小土松叫嚣着朝他扑了过去,汪汪汪叫个不停。

“灵灵!”裴灵溪下意识喊一声,小土松居然真的不叫了,扭着肥嘟嘟的屁股乖乖退回到她脚边,呲着小奶牙警惕地仰视面前高大到它看不见脸的男人。

季明谪垂眼看她也看狗,轻轻嗤笑一声:“还真叫这个名字。”

裴灵溪同样仰视他,心和思绪一同翩翩然凌乱起舞,半天回过神,她用身体推着椅子后移半步,站起身,同他问好:“明先生好。”

季明谪忍不住发笑,纠正她的错误:“我姓季。”

裴灵溪耳尖绯红,脸依然是惨白的,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抱歉,季……”

许是知道她要再用敬词将两人隔得更远,季明谪打断她:“季明谪。”

裴灵溪看着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银发,心绪又一次乱飞,片刻,她恢复平淡神色,从善如流地称呼他,“季明谪。”

尾音落下,她轻轻牵起嘴角,眼睛也变得更加透亮。

季明谪注意到她的小表情,问她:“在想什么?”

裴灵溪余光扫到在一旁打扫卫生的丽丽,对他说:“等我一下,一会儿再告诉你。”她弯下腰抱起小狗灵灵,转身把小狗放回笼子里,去洗手台洗完手,擦干,随手把纸巾丢进垃圾桶。

跟着他出去,停在路边的是一辆白车,上车前,裴灵溪特意扫了眼车标,是她不认识的牌子。

“去哪儿?”季明谪坐到驾驶位,偏过脸问她。

裴灵溪扣上安全带,盯着他的脸想了想,“我买了下午六点多的电影票,还有三个多小时闲着。”

季明谪不着急开车,手压在方向盘上,嘴角含着三分不明不白的笑意。

裴灵溪霎那间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太具有暗示性,语无伦次辩解,“我是说我有三个小时的空闲和你……”似乎是越解释越不清白,她停住声,干脆选择闭口不言。

“和我做什么?”季明谪也不靠近她,不远不近的距离打量她身上的每一寸。

“不做什么。”她很快调整好神色,轻松笑了下,“想认识认识您。”

“你想怎么认识?”他不刻意营造暧昧气氛,偏偏言语间自现风流。

裴灵溪没有被他带偏,郑重其事地说:“明谪是明哲保身的明哲?”

季明谪朝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手机打开给我。”

很没有礼貌的要求,但她还是照做了,这种相处方式让她恍惚有种相识已久的错觉,在看出他很不理解她毛茸茸的手机壳时回神。

季明谪点开通讯录,指尖在弹出的键盘上敲打着,不到一分钟时间把手机还给她。

裴灵溪接过来的时候,屏幕停在新建联系人界面,姓名:季明谪,手机号码:19……,左上方是取消保存,右上方是完成添加。

她偷偷拿余光看他,他坦坦荡荡任她打量,仿佛真是谪落凡尘问心无愧的仙人。

裴灵溪点了下右上方,退出通讯录,笑着说:“人如其名,很般配。”

季明谪没有问她怎么个人如其名,也没问谁与谁般配,就像那晚他替她解围说的话,有心或者无意都不重要,在此时不过是客套的场面话。

季明谪带她去吃饭,这个点吃饭不伦不类,也不知道吃的算什么饭,但是裴灵溪对一日三餐最是不讲究,饿了就吃,不饿等饿了再吃,至于吃什么,只要是大家普遍能接受的,她都可以。

哦,有一点她不能接受——她不吃甜口。

这次,季明谪带她去的是另一家中餐厅,奇怪的是季明谪点的菜她都挺喜欢吃,他这样一个人,在她的认知里应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五谷不分,更不懂照顾人,可吃饭的时候,他总是茶水递得周到,表现得过于体贴入微。

她招架不住,于是心猿意马地享受他的温柔绅士。

“谢谢。”她双手接过一碗鱼汤,这场不知其名的用餐由此落下帷幕。

天色尚早,从餐厅出来,裴灵溪两只手抄在口袋,半眯着眼看见天边将沉将灭的橙红色霞光,掏出手机随手拍下一张照片,留作写文素材。

季明谪站在她身后,瞥见她镜头框住的一片风景,很漂亮的角度和构图,分明没有精心调整镜头,可就是漂亮得不可复制。

他想,她在关于“美”这方面一定是有着某种超乎常人的天赋存在,于是,他送给她一台富士相机,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

裴灵溪没有指望他能陪自己去看一场未知评分的新电影,但季明谪也没有说要离开,他们在商场里面闲逛,裴灵溪喜欢逛各种衣服店,试一试漂亮衣服、帽子或者围巾,似乎所有的事都在按照她的节奏进行,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偏轨。

季明谪跟着她走,她试衣服的时候,他就坐在沙发上等她,也不看手机,好像真的只是单纯的在等她。

他再一次确信,她的眼光是真得很好,别人嫌弃颜色老气的衣服是她一眼挑中的心仪款,穿在她身上比定制的还适合,一时不知道到底是人靠衣装,还是衣靠人衬。

她逛了一圈,也没有买一件,到了电影进场时间,立马放下手里的围巾,拉着他去上一层影厅。

她没有牵他的手,细白的指尖抓住他的大衣袖子,带他坐扶梯上楼。

她站在比季明谪高一级的台阶上,才和他一样高,盯着他奇异的发色,心里暗暗地胡思乱想。

今年年底,一共上映了十三部电影,她买的票是其中一部爆笑喜剧片。

观影厅坐满了休假的人,有孩子,有老人、情侣或者夫妻、三五成群的学生,她和他坐在观众席中间位置,不属于他们之间的任何一种关系。

影厅光线昏朦,她抱着一桶爆米花随意歪着身子,影片一幕幕在她眸底投落蓝色系的光波,她和周围的人一起发出爆笑,简单且无趣的快乐。

他看她,也觉得是没意思的有趣。

影片接近尾声,观众陆陆续续退场,她退到角落不离场,等人差不多全部离开的时候,她打开手机相机塞到他手里,“帮我拍张照片吧。”

不等他应声,她已经一溜烟跑到大银幕前,一手抱着爆米花,两根手指比耶放在滚动的字幕上,笑容溢满一室晴光。

他也跟着嘴角漾起浅笑,站在观众席,举起手机框住她转瞬即逝的明媚。

裴灵溪蹬蹬蹬跑过来,他没有第一时间把手机还给她,手落低到她面前让她验收,眼睛注视着她,似乎在说如果觉得不满意可以重拍。

她凑过去看了眼照片,对他的摄影技术没有做任何评价,笑着说谢谢,接过手机揣进口袋,“我们也出去吧。”

在她看来,拍照是一种记录,照片好或坏无关紧要,都是她生活碎片的真实记录。

她自顾自地走在前面,又刻意放慢脚步,像是疑心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不见。

他不知,于她而言,他本就是一场琉璃易碎的梦。

他们乘扶梯下楼,他站在高一级的台阶垂眼看她,她低头盯着脚下移动的电梯,几根小碎发衬得后颈愈发光白如雪,他的目光不自觉下移,似乎要将她一寸一寸录入自己的世界。

脚下的台阶与地板相平行,裴灵溪把围巾重新戴上,一脚踩到地板上,转脸看他,“我要回去了。”

季明谪轻轻点头,“我送你。”

踏入学校,她从梦中短暂地醒来。

他们没有约定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甚至不说以后要不要见面。

裴灵溪心知肚明,他们是两条可以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或者只有一个交点的相交线,意外只能让他们擦肩而过,之后一次次的偶遇不过是另一方的蓄意为之。

裴灵溪没有再去投简历,敷衍人的话术说得入木三分,让裴远让真的以为是她自己能力不够,没有公司愿意要她。

她时常反思自己是不是应该做个提线木偶,任由他们摆弄,可她偏偏有着独立的灵魂,她会思考。

顾嘉敏自从考完试就没有在宿舍睡过,难得回来一次,被她颠三倒四的生活规律吓到,大半夜一张脸凑到裴灵溪电脑前,声音暗哑空灵,“你怎么还不睡?”

裴灵溪也被她吓得一激灵,平复了一下心神,眼睛继续盯着电脑屏幕,指尖在键盘上敲来敲去,“马上写完了,你先睡吧,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顾嘉敏摆摆手说:“没有的事,尿憋醒了。”

裴灵溪为她的粗鄙投来无奈一眼。

顾嘉敏搬了把椅子坐到她身边,看着她盲打,不由感慨说:“灵溪,你真的好神奇,设计图纸画的明白,文章也写得明白,上帝到底给你关上了那一扇窗户啊?”

裴灵溪笑笑不作声,上帝给她关上的可能是生死门。

顾嘉敏忽然叹了口气,“不过你有时候性格太软了,就拿上次项目学分那个事来说,前前后后都是你一个人在忙活,最后你也没跟他们三个闹红脸,还把劳动成果分享给他们。”

裴灵溪敲下最后一个句号,点击保存,边滑鼠标边检查错别字,“也可能是因为我懒,当时项目书上有他们的名字,项目做不出来大家都没有学分拿,做出来我也没办法把他们除名,与其吵一场没有意义的架,还不如视而不见,起码不会生气变老。”

顾嘉敏替她不值得,悄悄告诉她,“上次元旦聚餐你不是没有来吗?你知道就是和你一起做项目的那个赵延厅是怎么说你的吗?”

裴灵溪挺好奇的,问她:“怎么评价的?让我三省吾身一下是不是自己?”

顾嘉敏说:“他当着班级同学的面说你到处跟别人说他坏话,还在表白墙上人肉他,败坏他的名声。”

裴灵溪没忍住乐了一下,划开一支火柴,“我确实从一开始就看他不顺眼,不过还没有闲到去大肆宣扬他。”

她穿一件纯白色长袖,长直发散披在身后,拿着火柴的手停在半空,目光落在自己手背上,电脑蓝光投在她半边脸上,映出她沉甸甸的笑容,像凄厉的艳鬼。

顾嘉敏安慰她说:“灵溪,你也别太难过了,毕竟大家也和他相处三年多了,都知道他是什么德行,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

裴灵溪吹了火柴,平声说:“嗯,我知道的。”她没有难过,她只是觉得自己这个年龄段的人很容易被几句轻飘飘的流言蜚语重伤,却很难因为漂亮话得到救赎。

顾嘉敏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快睡吧,再熬天都该亮了。”

裴灵溪点头说好,站起身趿拉着拖鞋起身去上厕所,洗完手爬上床,习惯性打开手机看一眼那个一次也没拨打过的号码,她不禁回想起那天他格外大度地把主动权交到自己手里,闲闲在在看她主动步入他的圈套。

而她明知那是猎人的网,选择睁着眼睛踏入。

她牵挂着他,每当思念到了成疾的地步,他便会出现,帮她暂缓毒性,可那止一时之痛的解药也是最致命的毒药,她终将药石无医,她惧怕并且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那天依然不计入年月,是个寒冷无雪的晴天,太阳病恹恹的挂在头顶,人们裹着羽绒服穿行在街头。

裴灵溪第一次接到季明谪的电话,他低沉沉的嗓音顺着网线传入她耳道,“带你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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