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烟这种结她见过,名叫做四转三结,起源于江湖十七氏族其一叶氏,当年,师父曾经教过她如何解这种结。
这种结与那两汇结有异曲同工之处,唯一不同的是,两汇结是二选一,四转三结是四选一。
甚至靠自身的蛮力是完全不可能逃脱的,而且弄不好会越来越紧,唯一的破绽,在于那三结之中,三个结只有一个是活结,拉开绳子就松了,其余两个皆是死结,若解错了,绳子便收得越来越紧。
到时候两只手被勒得紧贴在一起,只能借助旁人把绳子弄开。
姜烟垂头沉思,现在绳子并不紧,有活动空间,能用磨刀石磨开,倘若磨一根也就磨了,可这几根连在一起,还不如找了活结直接打开。
同时,姜烟心中不免怀疑,江湖上鲜少有会四转三结之人,因着起源于十七氏族,尤其是那叶氏,相当不讲理,别人捧了天宜山前的一把土,都要被那叶氏中人追着打。
如若被那叶氏老头知道,这山寨头子偷用四转三结,定要被气的胡子都吹起来,带领族中人屠了威虎寨。
姜烟沉思,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这威虎寨与叶氏有关系,叶氏才会放任这群匪子使用。
凡是想到江湖十七氏族其中一家,姜烟脑中就会浮现师父身中寒毒,满头白发的模样,师父深知她的性子,所以临终前不许她去找十七氏族中人寻仇。
姜烟自然知道,仅以自己的力量对抗十七氏族,那便如同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可心中不甘啊,数年的追杀,又将至亲折磨至死,而他们却好端端地存活在世,受万人敬仰,无数次午夜梦回时,姜烟都觉得自己无法坦然存活于世。
十七氏族各家均不缺武艺强大的侠士,即使是报仇,也需从长计议,不然直愣愣地冲到人家家门口,就是在寻死。
可威虎寨不同,她身为散修游侠,与匪子、拐子这群祸害百姓的孽畜作对本就是天经地义。
不管这威虎寨与叶氏没有牵连,待报答恩情后,也要寻了威虎寨,去走一遭,她自幼行走江湖,就没见过匪子里有好人,他们吃的每一口肉,喝的每一口酒,都是用无辜百姓的性命换来的。
姜烟反手摸着那三个系在一起的绳结,右手掐住缠绕其中的暗结,往外抽了约莫两寸之余,手腕一松,拽过麻绳,整个肩膀都松快了。
姜烟吁出一口气,站起身,活动活动肩颈,外面雨声不停,夹杂着那几个匪子的喝酒叫喊声,凉风顺着一侧窗户的缝隙吹进来,姜烟打了个寒颤,鼻子发痒,狠狠打了两个喷嚏后更觉得头重脚轻。
脑袋隐隐作痛,姜烟心想:“完蛋,淋了一路雨,怕是着了寒。”无奈,只好扯过一旁遮尘的破布,裹在湿衣裳外,缩在角落里。
那群匪子打诨的声音,到了后半夜才渐渐停歇,她这一夜浑浑噩噩,也不知睡着,还是没睡着。
忽然听见阵阵脚步声,姜烟下意识地睁开眼,淅淅沥沥的雨声还在继续,昏暗的漏房中弥漫着一股潮湿泥土混杂着霉木味。
沉重的脚步越来越近,朦胧间听有人嘟囔道:“巴子的,这雨下的没完没了,这天漏了不成……”
姜烟心里一紧,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的撑起身子,蔫巴声儿的去够昨夜解开的麻绳。
有人笑道:“这还不好,山远路滑,丘四当家的定会被困在路上,咱哥几个也能有些松快日子。”说着,语气中笑意更甚:“嘿嘿,弄不好还能先跟这小妞玩玩……哎!你打我干啥。”
“你这缺德的真是不要命了,四当家要的人你也敢琢磨。”
“啧,咱哥几个不说,谁又能知道?这小妞生的标致,单单惨死刀下岂不可惜?”
刀二皮不说话了,从粗布衣衫里稀里哗啦地掏出一把由细麻绳串就而成的钥匙串,寻了钥匙,一面开锁一面道:“总之一会你老实些,咱们也不知四当家究竟何意,若是……”
平麻子听着不耐烦,摇头晃脑的打断了他:“知道了,知道了!”
刀二皮无奈,转动钥匙,咔的一声,将钥匙串揣回原位,双手并用的扯锁链。
“嘎吱”一声,刀二皮将老旧的木门推开,二人一前一后迈进漏房,姜烟双手绑于身后,瑟缩着躲在角落,睫毛轻颤,惊恐地望着来人。
平麻子看着角落里的姜烟,顿时色心大起,昨日将她带回时已是天色暗黑,且那彪老大气哄哄的,哪有闲心多看她几眼?早知如此,昨夜就该趁他们喝多,悄悄来此,好好享受一番。
平麻子舔了舔牙齿,落在姜烟身上的视线不干不净,一旁的刀二皮大步迈近,大手抓住她带些湿气的衣襟,像拎小鸡崽子似的将她提起来。
姜烟挣扎着站起身,呼吸有一瞬间的不顺,而后抓住自己的那只大手猛地往前一甩,踉跄了几步,稳住身形,又听那人说道:“走!”
这两个小匪子,显然是没能料到这个“柔弱”的姜六姑娘,早在昨夜就将这威虎寨大当家,习来的四转三结解开,还以为她双手被结结实实的捆着呢,却不知宽大的衣袖下,松垮垮的麻绳被紧握在手,打眼一看,还真瞧不出异常。
姜烟原打算先把这两个人解决掉,奈何好奇心作祟,听这二人在门外说什么四当家的,似乎就是下令将她绑过来的人,其次,更是想知道,这威虎寨,与天宜叶家究竟有何关系。
见她不动,身后的刀二皮“啧”了一声,抬手又朝她后背处推了一把。
姜烟没反抗,任由小匪子三步一推地将她推到院中最大的房屋门前。
“老大!”陈三高呼一声,将门打开,几乎是瞬间,一股闷热的气息夹杂着酒臭味扑面而来,姜烟被熏的直闭眼,房中大厅略显昏暗,烛台上蜡早已燃尽,一层层凝固的蜡油无人清理,角落里散落着喝光的酒坛子。
厅中主位的,正是彪老大,浑身腱子肉压在铺着虎皮的长塌上,脚边立着把锃亮的大刀,一手拄着脑袋,见来人懒洋洋地抬头看了一眼。
姜烟垂着眼眸大致扫了一圈,塌前两侧长凳各分坐五六名身材各异的匪子。心中道:“威虎寨的几个匪子八成都在这了,这的确是个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她瞄了眼彪老大身侧明晃晃的大刀,须得先将这匪子头头解决了,其余的几人倒是不足为惧。
“老大,人来了!”刀二皮见彪老大没动作,又高声喊了句。
“老子他娘的不聋。”彪老大面露不耐,将翘起的腿放下,大咧咧地扫了一眼姜烟,勾勾手指,说道:“带过来。”
刀二皮得令,一手擒住姜烟的肩膀,将她往前推,走了几步,感到身后的人停住,一脚踹向她腿窝,姜烟故技重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站在一侧的彪老三眼皮一跳,他方才看的真切,刀二皮的脚虽离的近,但仅仅是碰到她的裙摆而已,那个距离,万万不能将她踹倒在地的。
回想起昨日自己踹过去那一脚,旁人都笑他身子笨,但自己的确是没碰到她,再瞧那刀二皮更是一脸迷茫,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踢过去的脚。
彪老大从台上下来,姜烟只感身前被一片阴影笼罩,抬头看,见那彪老大叉着腿,双手掐着后腰,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姜烟心里暗笑,正想着如何解决他呢,这倒好,自己巴巴地凑到面前来了。
姜烟右腿悄然用力,背在身后的一只手在宽大衣袍的掩盖下,悄然绕出麻绳,指甲嵌进掌心的肉里,胳膊肌肉绷紧,已是做好的攻击状态。
彪老三正站在一旁仔细地瞧着她,想要从她身上再找出异常,却见那张清丽的脸上,一双漂亮的眸子中闪着妖冶的光,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这姜六姑娘不对劲!
“老大!她!”彪老三一着急,声音就不自觉的变大,声音伴着雨声像是从天而降的惊雷,震遍大厅每一个角落。
这句“老大”突然响起,虽不至于吓一跳,但以彪老大的暴烈性子,必然是“啧”了一声,侧脸看向他,大声骂道:“你乱喊什么?!”
姜烟盯着他毫无防备的脸,知道机会来了,右腿前迈一步,整个人几乎是弹起来,紧握着的一拳如同流星般狠狠地砸在彪老大的脸上。
事出突然,谁都没料到这位贵家小姐忽然出手,一拳将彪老大打了个趔趄,不等他们回神,迅速前迈一步,身子半转,一条长腿鞭子似的反踢过去,直往刀二皮身上抽。
旁边的平麻子见状大叫一声,握紧双拳直冲过来,姜烟双腿交替,另条腿腾起又抽向平麻子,力道之大,刀二皮飞出数丈远,而平麻子有所防备,抬手挡了一下,只觉小臂甚痛,后撤了几步,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偷袭虽不是君子所为,但面对数名敌人,当然要使些计谋。
姜烟扭头看向先前挨了一拳的彪老大,坐在长凳上的十余名匪子抢站在彪老大身侧。
彪老大一手捂着脸,“呸”了一声,一颗带血的牙齿从嘴里吐出来,再抬头时怒目圆睁,眼里直往外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