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的时候,燕沄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的。好一些了的时候,虽然动作太大依然会感到疼痛,但右手已经能做一些日常的事了。
这日还早早的,燕沄就感觉到雪霏山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氛围。一问之下才知道上元节到了。
“唉,”燕沄叹了口气,心想“过的都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了。”
结果燕沄去给端木弋说这事,就听端木弋说:
“我知道啊,我们晚上一起出去——上元夜无论在哪里,都很热闹。”
合着就燕沄从来没数过日子,过一天是一天。
晚上出去之前,燕沄特意穿了一件青色衣衫,又被端木弋拉到镜子前,一通打扮下来,头上挂满了发饰,还套了一个坠着银饰的颈圈。端木弋还要求她换了件粉色蓝纹的衣服。
在出门之前,燕沄及时把那些发饰全都摘了下来,只留下沿髻插着的大小不一的几只花。
端木弋看到她把发饰都摘了下来,一言不发,路上也不搭理燕沄。
直到燕沄把一个揣在兜里的发饰戴在端木弋头上,又哄了她好一会,才结束这闹剧。
她们出来的时候会,天已经完全黑了。
上元节又叫灯节,华美的花灯布满大街小巷,使街市亮如白昼。到处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在一个聚满人的场地上,巨大的灯轮光彩夺目。不同颜色的缎带以及各种材质的装饰悬挂交错在灯轮上,与数万盏花灯交相辉映。没有一个角落是黑暗无光的,人们在夜晚中,都看的清彼此,甚至因为灯光的色彩,而添上一层朦胧的韵味。
在灯火明亮的地方,许多年轻美丽的女子翩翩起舞,尽态极妍,惹人去捉住那翻飞的衣边。
街市上,各种杂耍艺人各显神通,走绳索、吞钢剑、舞马斗鸡,无奇不有。那些平时在堂上演奏的乐师,在今晚穿着锦衣华裳,坐在坐骑上,吹拉弹唱,招摇过市。管弦丝竹之盛,极尽视听之娱。
燕沄和端木弋一路走来,不知看到了多少奇珍异宝,令人啧啧称奇。
不过更让燕沄在意的是,大概因为今天人们比较活泼开放,很多男子经过的时候,都会对着端木弋目送秋波,有些会顺带着瞅燕沄一眼。甚至有很多女子在从她们旁边过的时候,往端木弋身上扔花。
终于在端木弋又接到一束花的时候,燕沄忍无可忍:“明明你拉着我,她们为什么还要朝你扔花?”
端木弋笑了一声:“那你再靠我近一点啊。”
“这难道都看不出来吗,还要多近?”
端木弋把手上的花都别在燕沄的腰带上:“左右这么多东西,没有什么想要的吗?”
燕沄还没来得及回答,遥遥地看见端木疑春和明迟易,端木疑春朝她们挥了挥手,他旁边的明迟易笑得很散漫。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他俩是哪家娇生惯养的世家公子,偷偷甩开家里的人独自出来玩。
和他们照完面,燕沄才说道:“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吗?”
端木弋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还没等她回答,燕沄就凑在她耳边说:“我要喝酒。”
对于这个病入膏肓的酒鬼,端木弋也不想对她说什么你该戒酒了之类的话,她转移话题道:“我们去吃元宵。”
燕沄顿时有些恹恹的,紧紧握着端木弋的手:“那我们回去吧……我想抱着你睡觉。这里太……”
话音戛然而止,端木弋感到燕沄的手指很轻地在她手心划了一下,她转头去看,看到燕沄目光有些呆呆的,目视着前方,脚步却没落下。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端木弋刚要出口询问,燕沄就停下了脚步。
在一片喧嚣里,燕沄回过了头,街市上人山人海,花灯和焰火晃着人的眼睛。那些人都正常行走着,燕沄看过去时,看到了一个同样回首的人。隔着人群,燕沄和那人对望着。
遥远的地方,高高的灯轮闪着的万千灯光从那人身后进入燕沄的眼睛,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端木弋见燕沄失神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个人,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把燕沄神智拉了回来。
燕沄吃疼,不明所以地看着端木弋,然后更不明所以地看着那个人慢慢靠近。她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脸上的面纱,然后有些不理解自己又在慌张什么,难道她的胆识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殆尽了吗?
那人唇角带笑,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走近了之后,那人说道:“我还怕我认错了,真的是你——燕沄。”
“董医师。”
他们边走边说:“我挑了个好日子来漼渊转转,听说你在这边,顺便看一下能不能碰到你,真是走运。”
燕沄说道:“既然都知道我在漼渊,为了避免各方仇视我的人都来漼渊捣乱,我是不是该找个地方隐身?”
董木风不置可否,转而说道:“那你之后呢?会一直在漼渊吗?”
上元夜街市上人很多也很吵闹,他们两个只能互相靠近了说话。正当燕沄要凑过去时,手被人用很大的力道扯了一下,燕沄被拽了过去,那只拽她的手又环在了她的腰上。
耳边传来一句有些压迫感的话:
“你不是说要回去吗?”
耳朵被她的气息呵的有点痒,燕沄伸手揉了揉,然后茫然地抬起头:“我说了吗?”
端木弋怔了怔。
从一举一动中,董木风知道燕沄被限制了行动,只好说道:“这位是端木小姐吧?幸会。”
端木弋装作很正常的样子,对董木风点了点头。实际上却在想,刚才燕沄看起来是真的不记得自己说过那样的话,她这又是怎么了?
“我请你们吃元宵,如何?”
燕沄掰了掰箍在她腰上的手,转头对董木风道:“好啊,我们走吧。”
张灯结彩的店里,人们正热热闹闹地吃元宵。他们寻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
董木风很感慨:“一别经年,你还好吗?”
对于这个问题,端木弋也很想知道答案,因此两双眼睛都盯着燕沄。
燕沄三言两语就说了:“还好,有她和我一起。你呢,这些年都在哪里行医?”
董木风回答的比她认真的多:“在南疆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经不住我爹一直念叨,叫我接手家里的医馆。我不喜欢坐堂行医,之后离开了南疆。”
说道这里,他又顿了顿,好像是不打算说了,不知怎么又继续了下去:“之后我又去了琉绮。”
“他们说你不在碧水云轻。”
三碗元宵分别放在了他们面前。周围的喧嚣衬的他们这一桌有些冷清。
燕沄摘下面纱,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元宵,说道:“然后呢?”
看到面纱从她脸上滑落,董木风定定的看了一会,直到端木弋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他才垂下目光。
容貌妖冶如火,姿态冷如霜烟——世人对燕沄的形容很一致。可是董木风却找不到当年碧水云轻那个少女的影子。那时的燕沄,虽然也初具了妖艳的长相,由于性格中留存的大多是活泼可爱,反而冲淡了那长相所带来的邪魅气质。很显然,她的长相在随后的时间里渐渐褪去了其他的色彩,到如今只剩下勾人的魅惑。
只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出,她已经不是当初碧水云轻有些天真的少女了。虽然她旁边的端木小姐远比她冷的多,她却也不知为何染上了一些清冷和疏离。
刚才问她,她说的很简短——变得不太喜欢说话了。是因为长大成熟了,才不再那么跳脱了?不过他更相信,是因为她这些年长时间心境不太好,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在琉绮逗留了一段时间,”董木风的话又迟钝了起来,“去了朝染……”
他好像说的很艰难:“我看着那里从……一片混乱又恢复秩序,到朝染新的一任主人出现——我才离开了那里。”
“他们都在说你是一个多么十恶不赦的人,我知道,那不是你。”
燕沄本想说,你怎么知道他们说的不是我呢,人都是会变的。又觉得说这种话没意思的很。
小巧玲珑的浮圆子在碗里沉沉浮浮,燕沄捞起来吃了一个,一时间觉得漂泊在外的人都不容易,尽管行走四方是他们游医必然要做的事。
“董医师就打算一直这么四处行医吗?”燕沄问。
“嗯?要不然呢。”
燕沄有些异想天开:“你随便一招手肯定会有很多人想拜你为师,你收一些徒弟,碰到病人让那些小医师上,打发他们去忙,你在旁边看着就行了。”
董木风笑了笑:“得了吧,那可不是游医该做的事。要真是那样,不嫌他们聒噪吗?”
浮圆子吃起来软软糯糯,汤也甜甜的,热气一直往外扑。腾腾的热气久久不散,差点把燕沄搞出一身汗。
端木弋轻轻捏了捏她有些发红的脸:“吹一吹再吃。”
“哦。”她傻里傻气地回答。
燕沄埋着脑袋吃元宵,忽然抬头问董木风:“他们身上的疤痕可以消去吗?”
董木风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也试过很多次,无能为力。”
那些在琉绮染过疫病的人,身上都留下了不可消去的疤痕。来来往往的人中,有时会碰到一些带着帷帽、手上缠着布带的人,不露一点皮肤在外面。他们是染过疫病,但又幸存下来的人。
有些甚至从此之后不再出门。
董木风很珍惜见到她的时间,因此多说了很多话。
“我看到那些疤痕的时候,就会想起在碧水云轻时,没日没夜地找寻救治之法。继而想起每一个人来。
“琉绮总是烟雨朦胧……阳光洒落的时候,有些刺眼。”
燕沄低着头,眼泪落在了桌面上。
端木弋其实不大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她剜了董木风一眼,伸手抚了抚燕沄。当年沐叶也置身事外,其实很难体会他们此刻的心情。
他们吃完元宵,走出店,老板还送了他们一盏花灯。董木风把花灯递给了燕沄,和她告别。
“如果下一个上元夜还能见到就好了。”
端木大小姐忍无可忍,扯着燕沄转身就走。燕沄被她一路扯着,不停地挣扎。
“轻一点,你把我的手弄疼了。”
直到回雪霏山,端木弋才放开了她,却也只是一声不吭地走着,燕沄叫她她也不应。
熬到燕沄有些累了,哄着她去睡觉。端木弋才顺从她的心意和她一起去床上歇息。
她在床上还没寻着个合适的姿势结束这一天,就被压住了身体,脸也被捏住。
燕沄把她的手拿下去,熟练地亲了她一下:“我喜欢你。”她看到端木弋如炬的目光,渐渐清醒了,困意飞到九霄云外。
“我和他只是朋友,认识的时间很短,你不要……”她换了种方式说话,“我和别人界限很分明的……”
端木弋一声不吭,沉沉地看着她。
“我只喜欢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燕沄放低了姿态也还是没得到端木弋的回答。她翻身把端木弋压在身下,反客为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绳子把她的手绑了起来。
动作干净利落,令端木弋吃了一惊。
温度有些低的手指落在端木弋脸颊,借着暗淡的灯光,她看到燕沄认真地看着她,带着缱绻的柔情。
燕沄主动吻她的时候并不强势,总是有些温柔细腻。她吻着端木弋的嘴唇、脖颈,又把她肩上的衣服推下去,燕沄吻了吻她的锁骨。落到皮肤上的吻触感有一丝丝凉,却不冰冷,很舒服。萦绕在她身上的,冷冽的冬雪气息令她有些沉醉。
“所以你已经好了。”
刚才她那番动作下来,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也没有露出任何疼痛的神色。这么长时间以来,端木弋一直怕碰着她,结果她身上的伤已经“悄悄”的好了。
燕沄“嗯”了一声,似乎是在应答她。
忽然,青色的光芒亮起,有什么东西束缚住了燕沄的身体。燕沄仔细一看,藤蔓一圈一圈缠绕了她的身体,她徒然地挣了挣。
端木弋把手上的绳子解开,收了燕沄身上的藤蔓,看着燕沄还微张着嘴,直接蛮横地吻了下去。
燕沄还是没法完全适应端木弋又急切又热烈的吻,她完全被动,只能勉强回应着。
分开时,两人都喘着气调整着呼吸。
“你还让我相信你,结果又骗了我。”
端木弋又重新控制了她,把她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