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去,见对方点头,朝手腕处用手指圈了个圈。
沈衡翳了然。
湖西这块,确实有给自家孩子绑红绳保平安的传统,不过都是不知多久前的事,在他那个年代的小时候,就没怎么见了。
况且小时候能见着的,基本就是简单一条红绳挂上生肖挂坠,再好点的就是平结绳。
像宋函英那样,用绳子编成图案、一瞧便知是纯手工制作的,实在少见又陌生。
不过…
这位晏顾问当时也只观察尸体不久,还没他时间长,能关注到这种细节的同时,又能在关键时刻拿出来用,目前看来,确实有些能力在身上。
晏景医则继续专注投入和宋母的对话。
家属不同于目击者,虽然同样是安抚情绪,但一方还要趁机套话,总得使些小心思。
家属不用,在这种状况下,他需要的只是用完通用法子后再对症下药。
宋母逐渐放松抓着沈衡翳的手,最后,终于在同他说话的男人小声询问,能否先让这位办案同志工作时,她才点点头,彻底放开了对沈衡翳的束缚。
沈衡翳松口气,朝晏景医点头致谢,而后招呼其他警员进去,临走前回头看了眼晏景医。
见对方现在一只手谨慎地搀扶着女人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抽空朝这边摆了摆,看样子是在示意他先进去,沈衡翳又朝他小幅度点了下头,便往局内走。
温澜沉回头先是往家属方向看了眼,很快收回目光,跟着其他警员往会议室走。
当下的烈日骄阳毫无遮掩,晏景医身上额上皆已蒙上层细汗,却实在没功夫处理,倒是伸手,帮面前的女人挡了些阳光。
见朝一旁的男人示意无果,只得轻声说句“抱歉”,而后便小心揪着对方口罩的一端将它扶正。
他一向对受害人家属颇具耐心。
几番劝慰中,宋母终于恢复足够的理智,同意先回警局坐着等结果。
晏景医这才安下心,望着宋父搀扶着妻子进去,随后跟上,蓦然察觉到上方有一束朝自己投来的目光,便短暂停顿,很快回归状态,进门将女人安置好,接着朝会议室走去。
此时的沈衡翳已经交代好了新发现的物证,开始在白板上整理目前的思路。
“新一轮死者发现地点是湖西中心广场,并案申请已经上去了,咱们先分析。
此次的死亡时间,初步判定在六小时以上,死者脖颈处出现明显勒痕,并且口中出现玫瑰齿现象,确认直接死亡原因是窒息。”
门外这时响起敲门声,晏景医进门,朝沈衡翳点头示意,而后兀自走到剩下空着的位置。
沈衡翳见人到了,正欲继续被打断前的话题,又见温澜沉举起了手。
“凶手这次作案,更粗暴。”
他将现勘送去的现场照片递去。
沈衡翳接过照片,用磁铁固定好,使其与先前几场现场照片摆在一起,进行对比后,视线最终停留在死者大腿内侧,以及脸颊和后脑勺的伤势。
这几处的颜色……
沈衡翳在几张之间又进行交替观察。
确实,比起前几具,这次的受害人受伤的部位显然增加了几处,且颜色更深。
先前的每具尸体都有的伤痕,可这回这具,受伤程度看上去更加严重,每处都留有呈现出黑紫色的肿大印记,与前几张暗红色一对比,显得更为触目。
其中脸的红肿程度最为显著,像是重击了不止一次。
沈衡翳皱起眉,不禁想起先前的分析。
如果这是凶手带有目的性的针对,那这名死者是否存在什么独特之处,让凶手改变一贯的作风?凶手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对于作案动机,他们接案至今都未曾有所进展。
“你们真的确定,除了受伤处,五名被害人完全毫无相同点吗?”
原先还坐在角落默不作声的晏景医忽而发声,感受到四面传来的目光,又放松语气笑了笑:
“别误会,我不是质疑你们的调查能力。我的意思是,除了第一特征外的共同点,还有没有别的?
你们有没有问询过死者周边人,死者平常的人际关系、交往方式之类的?”
几位常走访调查的警员朝各自看了看,随后,一名扎着高马尾的女警率先开口:
“我们每次走访调查的时候,都会询问死者平常的人际关系,以此判断和排除杀人原因。
虽然几位死者几乎没有任何联系关系,但周边人全都出奇统一地用‘性情温和’和‘热心肠’这类词来形容死者……这些算吗?”
“当然算,死者性格的共同点,也可以作为研究凶手性格与目的的一个重点……
这点,陈s……陈顾问之前没有和你们说过?”
他抬头看了站在最前面的沈衡翳一眼。
措不及防地与晏景医对视,沈衡翳总觉得对方投来的目光带了股匪夷所思的意味。
也不知道为什么晏景医知道前顾问姓陈,于是一律归到了苏局头上。
他稍加回忆,确认陈顾问只是偶尔会让他们记得问周围人,被害人的人际关系,即使原因他们自己人心里头都有数,但对方确实没有明确告诉过他们。
沈衡翳点了点头,而后看到晏景医好像一瞬间皱了下眉,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了原先的面无表情。
“…好吧,总之这名死者也需要调查一下周围人对她的评价与人际关系情况,不出意外的情况下,这块会是个突破口。”
他朝沈衡翳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
沈衡翳点点头,继续了刚刚的线索总结:
“从前几名受害者的尸检报告来看,他们死前头部都曾受到过重创,从而造成短暂性昏厥,一时失去反抗能力。
并且凹陷部位都在后脑勺,包括这回的受害者,也是后脑勺受到重击,说明死者遇害前都是背对凶手的,那么凶手,可能是他们的熟人,并且足够让他们信任。”
“可那几名受害者都是各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常在的地方,除了河清街外,就几乎没有重合处,认识的人也处于各自不同的社会阶级,我们查询不到他们共同认识的人。”
另一边的警察翻看手上的档案,补充说道。
“是,所以基本排除熟人作案的可能。”
沈衡翳戳了戳白板,又将视线于会议室投了一圈。
先是放到了左边的林郁青及另一边的温澜沉,见二人对这点都无其余补充,他忽而想到什么,迅速同温澜沉眼神示意一次。
在得到无声回应后,沈衡翳调转视线,最终定在了晏景医的方向。
各行各有各行专业,同样的线索,晏景医好歹也能说些什么不同的,起码他是这么希望的。
好在,对方没有辜负自己期望。
晏景医抬眼,随即直视回应了目光:
“除了熟人作案,还有一种可能,则是凶手处于某类弱势群体,而且受害人也多少是知情人。
当然,不排除凶手本身看着就像弱势的可能。
由此,凶手既不想让死者看到自己的不同之处,又同时让死者自然而然地放下警惕,也就能达成凶手站在死者身后的目的。”
沈衡翳又迅速与温澜沉交换了眼神,两人皆是不露痕迹地点点头,随即,他收回视线,又将几份报告看了看,继而说道:
“除了这些,还有人有没有想要补充的?”
一时间,会议室的警员都抬起头,欲张口,却是被林郁青抢了先:
“这回的死者,没有丢东西。”
沈衡翳一怔。
有些相同点,几场案子下来,他们先前都有所总结,也都心知肚明,自然也没有在这次会议中提。
其中就包括失物。
第一名死者丢了她的手机,第二名是戒指,而后分别是运动手环和皮质挂包。
而宋函英的这个案子,从她父母给的照片中可以看出她戴了副眼镜,因为近视所以戴的,并且也从调查监控的同事那证实,宋函英失踪前一直戴着。
而他们在尸体上并未发现眼镜。
综合前几场案子,他们也就猜测这回死者的物品同样被凶手拿了。
“什么意思?”
沈衡翳顿感不对,随即发问。
“我们的人后面来现场时,途径的就是河清一号街,在绿道发现可疑脚印的同时,还在不远处,找到了沾染新鲜泥土的眼镜,同受害人家属提供的照片样式一致,已经交给物证鉴定管理了。”
虽得到具体答复,但沈衡翳心下仍是不安——
又是特殊性。
为什么偏偏是宋函英?
他不禁对这回的受害人更生疑惑,却也只得先止住思虑,对林郁青点头,接着问:
“还有吗?”
这回却不再有人单独忽然发声,而是混乱交杂的声音中,齐齐回答了同一个答案——
“还有一个相同点,是时间。”
前四名受害者,分别是一名银行柜员、刚健身完回家的青年、刚加完班的普通社畜,以及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售货员。
他们受害前出现在监控的身影,除了都分布在河清街道周围以外,出现的时间都只相隔几分钟,都在晚上十一点半前后。
沈衡翳说完后朝一旁的网侦组示意了一下,靠得最近的一名年轻警员接收到信号,立即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转到沈衡翳那边。
“沈队,我刚刚在局里收到榆姐消息,已经提前把死者经过过的监控都调出来了。”
被称为“榆姐”的警察就是榆思年,此时她正坐在那名同事对面,微笑赞许地示意他继续。
“根据以往的监控轨迹,受害人在晚上十点半的时候离校,根据其家属的说法,受害人父亲每晚都会在河清西路路口,也就是一中径直路口的方向等她,但是,你们看,”
警员伸手指了指另一监控中受害人移动的身形。
“死者出现在校门的时间是十点,并且之后没有径直朝回家方向走,而是转向了大门旁边的另一条小路,接着就没了行踪。
我调了那附近所有可能拍到的监控,都只拍到了她离开的画面。”
湖西一中高三放学时间在十点整,据宋函英父母提供的线索,女儿每晚都会在校多待半小时才出来,他们也都习惯了这点,从而每晚十点半准时接女儿。
可监控时间却明明白白显示出,宋函英出校门时间是在十点零五。
被害时间在六小时以上,也就是说,起码在十一点之后,她才遇害、或者失去生命体征的。
这消失的一小时里,她都经历了什么?
以及……为什么她要一反常态地提早半小时出校门?
他们目前只能调出校园附近管控辖区的监控,如果需要门口更具体的监控,估计只能去找校方协调。
“另一条小路……”
沈衡翳敲了敲桌子,往榆思年的方向看了眼,对方见状立刻摆手。
“我刚在现场也看过了,河清西路的监控除了调出来的那几个,连个私人监控都没有,那边都是居民楼,也没有开店的,我转了几圈也找不着。”
行吧,看来可用资源也没有。
但也可以看出凶手对这片地区很熟悉,所以专门挑了个监控少的地下手,还真就做到了事后片叶不沾身。
“榆思年,你再带着几个网侦的弟兄们盯着之前的监控,把死者遇害前几个时间段都盯紧了,一个可疑人物都甭落下。
记住,要注意是不是弱势群体,除了明显残疾那些之外,虽然女性犯罪已经基本排除,但还是要注意。
至于痕检那边,老吕你辛苦一下,赶紧把那个脚印、拉链头,还有咱中队找到的眼镜调出来,尽可能快地运用到侦查里。”
“等等。”
接到任务的众人刚准备起身,另一边沉默许久的声音再次响起,沈衡翳朝那个方向抬抬下巴,示意晏景医继续说。
“我认为女性犯罪的嫌疑可以完全排除。”
他这次没有停顿,很快接上原因∶
“首先,从几名受害人一开始头部受到的重击,以及留下的痕迹和尸检报告来看,每具尸体都有出现骨裂或更严重的状况,施力极大。
而凶手,是在暴力致使受害人昏厥后,才进行接下来一系列的折磨受害人与杀害受害人的环节。
并且每个受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