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V3和6V6的比赛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你在场上只有两个队友,团队协作更加直接和紧密,但也更加注重个人技术和即兴发挥。
第一球是牛岛的发球,及川听到了耳边黑尾兴奋的喊声:“我来我来!”
黑尾在后排准确地接住球,但是第一次接左撇子的球难免控制不住方向,及川早有预料,他在黑尾踉跄着失去重心的刹那,已经朝着完全相反的左翼斜冲过去,蹬地跃起时木地板发出痛苦的吱呀声,向后来了一个漂亮的背传。
这一球是给木兔的,白鸟泽的双人拦网迅速判断已然跳起,黑尾和及川眼见,一起向木兔喊道:“吊球吊球!”
木兔绷成弓形的身体突然收势,扣杀手势在空中魔术般切换成轻托。一个漂亮的吊球!球擦着牛岛扬起的手掌边缘飘过,像一片被飓风掀起的樱花,在所有人重心倾斜的反方向悠然坠落——正砸在边线与端线交错的三角死穴。踩线拿下第一分!
“漂亮!”
只有6个人的比赛,节奏明显更加紧凑,回合之间转换非常迅速。木兔吊球后,牛岛下一球毫不留情地用尽全力扣杀反击。
“你手指还好吧?”及川后撤时瞥见黑尾发红的手指,调侃地看向刚才又抢着去拦牛岛球的黑尾。
“不愧是超级王牌的扣球呀!”黑尾咧嘴一笑,“但是拦下了不是更加令人兴奋吗?”
濑见的发球,触地前,却被黑尾再次在后排稳稳地咬住,接球声清脆得像劈开西瓜。
“可恶!”濑见在对面愤恨地握拳。
及川眼角瞥见木兔正从场外展开猎豹般的助跑——四步,三步,是想要试一下小斜线吗?但敏锐地感知到背后响起的胶底摩擦声,及川脊柱绷紧,是黑尾站起后,也在迅速向前冲。
传给谁呢?看了一眼对方的拦网,电光石火间,及川的指尖已替大脑做出裁决,当然是戏耍对方的拦网啦!
啪!
是木兔方向的传球——但是黑尾却突然如鬼魅般从及川腋下视觉盲区处闪现,一记干脆利落的直线扣杀劈开防守真空带。快攻!
“哎呀!”天童判断错误,球落地之前,拦网的手掌还悬在木兔鼻尖前方。落地后,像一个没上发条的招财猫一样,手臂仍伸缩着,呆呆地楞在了中间。
“啊!刚才那一球好帅!但是我怎么成这家伙的诱饵啦!”木兔尖叫着冲上来,双掌捂住脸颊,随后抱胸斜眼噘嘴看向黑尾。
“因为光太郎是太阳呀!”及川的说辞脱口而出,用手臂环住木兔,“不费吹灰之力直接将对方吸引过去啦!”
“哈哈哈,某位太阳神大人刚才可是被假动作骗得连球皮都没摸到~”黑尾突然从两人中间探出头,手放在嘴下轻咳道。
“及川!下一球一定要给我!”木兔方才抱胸的手转而揪住及川的衣领猛晃。
下一球,黑尾发球。濑见再次传给了牛岛。
及川表示:无聊的战术,简直愚蠢,大脑失灵——
但牛岛那家伙居然在他和黑尾的双人拦网中,硬生生地打手出界,再次得分。
及川气得直跺脚,可恶!
下一球,及川按照约定,把球稳稳地托给木兔。网距恰到好处,离杠位置也正合适。托球瞬间,及川嘴角上扬:枭谷的小猫头鹰,这球你应该满意吧。
木兔接到球,用一记漂亮的小斜线回应。绷紧的背肌将球衣拉扯成半透明,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入对方空档。
下一球,及川发球。抛球的轨迹如同新芽破开晨雾,挥臂时,整条脊椎化作苍劲树干猛然舒展,排球带着年轮般的螺旋纹路劈开空气——直接发球得分!
及川转身和木兔对视:“Yoohoo~”
“Hey Hey Hey!”王牌对王牌,无需多言。
及川想他会想念和东京组一起打球的,只有肌肉记忆牵引着肢体腾跃,将每一个扣杀化作纯粹的酣畅淋漓。没有恩怨纠葛的对手,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甚至都忘记了对面是让他三年不出线全国的宿敌。
就像枭谷的应援语说的那样:“一球入魂!”
及川想,这句话在及川大人心中可以排进最喜欢的应援语前三啦~第一毫无疑问属于青叶城西的“制霸球场”,而白鸟泽干巴巴的“强者”当然会垫底。
结束比赛后,与木兔的握手时,及川突然想起,木兔初中三年并不比他容易。他至少还有小岩和队友们的追随,而木兔在排球场上的竞争是孤独的。
然而,他身上完全没有及川自己那种厚重的负担和压力。
为什么他可以如此自然地展露出享受、兴奋、和爱的笑容?自己却反复被胜负、思虑和责任缠住脚步?
“嗯?及川,你在想什么?”猫头鹰敏锐地感受到对方的注意力走远,突然凑近的脸打断他的思绪,将及川拉回现实。
及川勾起完美弧度的微笑:“只是在想某人初中三年怎么活下来的。"放下手掌后,手指无意识摩挲着。
"没有可靠的二传手,没有并肩作战的...”
“有排球呀!”木兔的回答是如此的理所当然,眼里的光亮都快闪瞎及川大人的眼睛。
“我无法为我的队友决定,我真正可以掌控的只有我自己的思考和行动。”木兔握拳,眼神飘向远方,及川看着眼前的猫头鹰少年,始终在樱花飘零的跑道上固执前行——没有同行者,却把每道孤影都化作踏向云端的台阶。如今灵活扎实的打法,是日日夜夜汗水的积攒。
那些被晨露浸透的清晨,被夕阳拉长的独自训练的身影,最终都沉淀成此刻网前凌厉的斜线球。
他就如此独自不回头地向下一球奔跑——
及川仰望着,嫉妒着,木兔那轻盈跃过困境的身姿,即使坠落也能化作飞翔的姿态。
但是及川笑了,木兔,触摸过一个人孤独的恐惧,也看到过最美的风景。
而他还爱着排球。
他相信,明确地知道,追逐着世界为他呐喊的那一刻。
及川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指间还残留着托球时皮革的触感,如同被胜负欲与责任反复缠绕三年的茧。他可以碰壁无数次,但他相信,那一天总会到来。
真的好想站在中心赛场上,听到场边的应援呀——
和木兔、黑尾告别后,小岩先行去找教练,留下及川独自在后场徘徊。不知为何,及川总觉得有一个讨厌的身影总是如影随形地烙在视野边缘。
及川怀疑牛岛在堵他,但他没有证据。而当他意识到时,宫城的这尊“怪童”大人已经挡在他面前,第108次重复那个令人窒息的比喻:“贫瘠的土地不适合..."
“小牛若家真的没投资果园吗?”及川扶额,不敢睁开眼,希望这只是他的幻觉,“这种老农思维究竟要纠缠我多少年?”
牛岛向前半步,阴影完全笼罩住他:“你本该选择白鸟泽。”
“做你的农学院大梦吧!”及川突然恶劣地伸手戳向对方胸口,“我选择把白鸟泽的王牌打哭哦~”
“等着吧,春高,明年IH,甚至以后大学生联赛——我们来日方长。”
他转身挥挥手,走向漫天霞光,背后传来牛岛平板的声音:“你指关节在抖。”
及川高高举起右手,任暮色穿过缠绕的指缝。三年结成的茧正在皮下蠢蠢欲动,像无数等待破土的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