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看着顾覃身影远去，在教学楼门口愣了愣，刚要抬腿往外走，只听楼道里传来几声咒骂。

紧接着，一段急促的脚步声逼近。她看到那个奇葩——楚济，气急败坏地从教学楼里跑出来，嘴里咒骂着 “ 谁他妈的放学都不叫我......” 。

他跑得太快并没注意到周雨。听着楚济的抱怨。周雨如遭雷击，看来这位同学，是醒来后才发现教室里只剩下自己，气坏了。

周雨看着他也跑远的身影，有些发怵，她不喜欢跟人有冲突，但是心中有个念头，让她总觉得不久的将来，她会跟这位脾气不好的同学发生矛盾。好在，她有一个又一个的好消息要分享，一些不愉快的预感，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周雨走出校园，她出来得晚，很多同学都已经离开。校门口一下子冷清起来。林清涟醒目地站在校门口对面的马路边上，她撑着遮阳伞，正翘首以盼，看到周雨终于出来后，她那双焦急的眉目才舒展开来。

“快，过马路小心点......怎么才出来，别人都走光了......”林清涟冲着周雨招手。周雨跑过马路。

“我看了看校园，刚才人太多了，那时候找你们也麻烦，索性就在校园里转了会儿。诶？我爸呢？”

林清涟 : “ 他等不及了，说饭店离不开人，提前走了，咱俩坐公交回家吧。正好熟悉熟悉上学路线。”

“哦......” 周雨一听周彪走了，一种被忽视的失落感迅速爬满全身。她悻悻地感觉眼泪不争气地想要涌出眼眶，鼻头酸了，眼泪顺着鼻腔滑进了嘴里。她站在林清涟面前，想遮掩，却无处遁形。

“唉？怎么？你怎么哭了？返校第一天就哭？”

林清涟对周雨此时的心情表示不理解，这让周雨更加委屈。她知道林清涟现在心里想的肯定是好好的新生到校，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应该看什么都是甜的，什么都是美的，可为什么自己的女儿这么不识相，这么煞风景？在返校第一天就哭？

“是不是新同学欺负你？”

周雨摇摇头。

她心想，新同学算什么？班主任是谁又何妨，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爸爸妈妈才是她最在乎的。她此时积攒了这么多好消息要分享，临近发泄却扑了个空，这种心情的大起大落，真是难受。周雨感觉自己被忽视了，原来自己的世界只有自己。他们的世界横纵交错，却又泾渭分明，意识到此，周雨一阵心寒。

周雨不禁想到，也许告诉了父亲所有开心的消息，他也未必反应得让自己满意。也许还是往常那样的敷衍。

但她觉得只要父亲在门口等着，就算是一种关心，一种在乎。人越缺少什么就越在乎什么。

短短一分钟，周雨的思绪泛滥，眼泪也像泄洪一样收都收不住。连她自己都有些嫌弃此时的自己。她本以为自己已经非常争气，非常独立，还一度自信地觉得，没有父母，她能获得更大的自由，父母的疏远应该让她感到开心，她已经是能够脱离父母养护的大人了，那是多么的让人骄傲的心态。可惜，看似对关爱毫不在乎，毫无需求的她，竟这样不堪一击。

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对家庭亲子关系有了不安，对父母关系的漠然感到敏感。自己的亲爸爸，忙于工作，甚至不能参加完自己的返校仪式。她满腔热血地想要跟父亲分享自己的喜悦之时才发现，原来这份喜悦只属于自己。

她最在乎的亲人，并不为她的高兴而高兴。巨大的代沟，让她愈感孤独。父母的漠视曾是她自由的资本，而现在她却疯狂需要父母对她的要求和管束，就像被蒙住眼睛的睁眼瞎，期待拐杖那样。

母女二人走路到公交站，公车还没来。公交站已经挤了不少人，大多是接送学生的家长和孩子。能够在这个公交站等车的自然将来都是校友。

周雨揉着刚泄完洪的眼睛，偷偷地打量周围的同学。他们有的侃侃而谈，有的默不作声，有的已经开始互相认识交流联系方式，畅谈中考战绩，但是没有一个人像周雨这样，哭得像个落榜生。林清涟也有点被周雨影响，心情不阳。好不容易等到公交车，林清涟又皱起眉。

“这么多人，怎么上去啊？”

“挤一挤吧”

“我最讨厌人多了，有七站地，就一直这样挤，没地儿站。唉，咱俩别上了。” 林清涟拉回已经半只脚踩上公交车的周雨，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还是坐车舒服，为了省十几块钱就挤那破玩意儿。真没劲。”

周雨觉得林清涟说的在理，这两种出行方式的舒适度，确实有些天壤之别。尤其在大夏天。她想起自己独自坐公交去上跆拳道课的时候，公交车上总是人挤人，那滋味确实不好受。冬天车厢空气令人作呕，夏天车厢汗咸能把乘客腌入味。

可是，来回打车，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每次都打车的话一天多花二十块，一个月 22 天就会花 400 多块钱的出行费，对于一个月只有一两百零花钱的高中生来说这笔开销是惊人的。

但林清涟顾及不到这些，她已经在家当了十几年的全职主妇。养尊处优惯了，一点也不在意。透过车窗望向公交车里挤着的学生和家长。林清涟流露出明显的不理解和不屑。

第二天，周雨约着刘奕云去逛街，刘奕云也考入了一中，只是被编入了平行班 5 班。初中的时候，刘奕云是个优秀的班长，能够照顾到所有同学，也是班主任魏青松的得力干将。但是繁重的班委工作，占据了她很大一部分学习精力，慢慢的，她和周雨拉开了差距。周雨不仅蝉联班级第一，还多次占据了年级第一的位置。在班里，拉了第二名刘奕云 30 分。

刘奕云：“开学前军训一周，只有一中是占用暑假，真是能掐会算，人家二中什么的都是正式开学后才军训。”

周雨：“高中时间这么宝贵，学校这样做也是为大家好，省得开学后学习进度太赶。”

刘奕云：“暑假时间也很宝贵啊。 ”

周雨：“你暑假都干什么了？”周雨想到自己暑假除了骑自行车瞎逛，就是上跆拳道课，顺道考了个黑带，除此之外都是在家抠脚趾。

刘奕云：“我先去重庆旅游，又去了甘肃；学了半个月游泳，我现在会自由泳和蛙泳。然后我报了补习班，全天补习，按计划，开学前可以把数学，物理和化学，整本书都学完了。 ”

周雨手里托着一杯鲜榨柠檬汁，听完刘奕云的暑假日程，愣愣地把吸到嘴里的果汁无力地退了回去。她又想起自己从来没有出过川州市这件事。她之所以暑假骑车去瞎逛，应该就是因为憋的难受，想要出去闯一闯，逛一逛，为什么刘奕云这么轻松就出市了？为什么自己没有想到出门旅游呢？

想到这周雨眉头紧锁，她觉得应该向父母提一提让自己出去旅游这个事。但是周雨并没有主动问刘奕云，她怕因为自己的没见识而招来嘲笑。

周雨：“你还去补课？课还没上你怎么知道自己会不会？”

刘奕云：“其实我初中也在补课，补习惯了吧，怕开学跟不上，所以提前预习。听说高中的数理化很难，我比较擅长文科。”

周雨：“我初中没补过课，是不是等于省下了一笔钱？”

刘奕云： “ 可不是，你看，你就是天生学霸。我是赶不上了，补补课，开个外挂，才能缩小差距。”

周雨：“我学的也挺难的。初三的时候经常熬夜，我并不是多聪明，主要还是勤奋。我文科挺差的。班主任经常念你的作文，你怎么学的？”

刘奕云：“我喜欢读书，小说、 散文、 杂志都喜欢。”

周雨：“你推荐我读些东西吧。我家好像除了小时候的唐诗三百首和格林童话就没买过别的书了。”

刘奕云：“我推荐你读《□□的葬礼》吧，现在特别火的韩寒的《三重门》，还有郭敬明的《幻城》都很火，你还可以买新概念作文选、 意林、 读者杂志。这些我都爱读。 ”

周雨：“大云班长，你知道的真多，太崇拜你了。回去我就买书，争取把语文成绩提上来。” 话是这么说，书买不买，周雨并不着急。她此时此刻心心念念着今年寒假一定出市旅个游！

军训第一天，周雨坐公交去的学校。为了躲开早高峰，她早起了两个多小时，坐得第一班 5 点 30 的车。周雨非常兴奋，她背着一个比自己的腰还粗的大背包，里面装了和刘奕云一起逛街购置的防晒霜，洗漱用品，零食水果，换洗衣物。

周雨的皮肤很娇弱，是晒不黑但容易晒爆皮的肤质。初中军训时她就曾被晒爆了皮，这次她买了好几管防晒。

第一班公交上路的时候，马路上还特别清净， 6 点 1 0 分她就到了学校，周雨相信这次她肯定是第一个到学校的。

校门口还没开，门卫见她没穿校服，料定是新入学的新生。还一副人畜无害的乖乖样儿，询问了她的班级、班主任。就偷偷放她进校了。

周雨兴冲冲地跑入学校，踩着楼梯的脚步声清脆悦耳。她推开教室门，借着熹微的晨光，走到自己的座位。她的座位还是返校那天那么窄，她不敢把桌子往前推，怕惹到爱生气的前桌。她艰难地把腿伸进座位，将书包放在桌子上，抱着书包，埋头在上面，心想，要是返校那天来得这么早就好了。就不用有这么奇葩的前桌了。

想着想着她慢慢闭上了眼睛，起的太早了，学校要求 8 点 30 之前到，她提前了两个小时，睡个回笼觉吧。

周雨感觉自己还没睡着，楼道里就想起了一阵嚣张跋扈的脚步声。紧接着，教室门被毫不客气地推开，周雨没来得及睁眼，就被吵的心头烦躁，好像一个脱光了衣服准备下海游泳的人刚踩到海水又被拉了回来，扫兴到了极点。

咣当一声，一个硬壳的东西砸在周雨的前桌，周雨感觉如果教室灯是声控的，这一声响能把整个三楼的教室灯都唤醒。周雨缓慢挣开眼，还没看清前桌上放的什么东西.自己的桌子就被前面那位奇葩的椅子背挤得翘了起来。她都快烦死了，早来两个小时，连个安生觉都睡不了，这个奇葩不是晚到吗？怎么今天来这么早？

周雨歪了歪头，眼睛越过前桌的肩头，看到他桌上放了个黑色的头盔，样子很酷。周雨轻轻地把翘起来的桌子放平，桌兜离自己更近了，这让周雨弯不下腰，只能直起身子。桌口已经贴上了她的肚子。

周雨大气不敢喘，她觉得，好像前桌并不知道他后面还有一个人，因为周雨听到他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 操他大爷的，居然敢拦我，能拦住小爷的还没在阎王那登上记呢 ！”

“操！谁他妈印的开学通知， 8 点半，我他妈 1 8 点 30 来的。”此时周雨终于忍不住笑了，心想如果是 1 8 点 30 ，不该是下午来吗？笑声将楚济吓愣了一跳。

“ 谁？ ！ 哪来的你？ ！ ”楚济回头盯了周雨一眼，跟发现偷窥狂一样鄙视着她。

“ 你他妈笑什么？” 周雨也不是没听过男生骂街，但是几乎每句都带脏字的她还是头一次见。周雨把下半张脸埋进书包，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她紧张地摇了摇头，示意楚济自己并没有笑，当然这是说谎。

楚济似乎对这个胆小怕事的同学毫无兴趣，他刚要回过头去，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周雨，诘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周雨用吓得肝儿颤的声音回答他，生怕自己在楚济面前不够卑微，惹他产生敌意。

“我跟门卫说我来的早，他就让我进来了。 ” 当然，周雨省去了很多环节，但这个时候她实在不想和凶神恶煞的楚同学有过多的交流。她把答话能省则省。

楚济： “cao 他妈的，他不拦你，却来拦我，凭什么？ ”

周雨 : “ 抬手不打笑脸人，我对他很客气，可能你太凶了，他怕你不是这里的学生。 ” 周雨在尽其所能的引导楚济，想让他能明白他进不来是自己的原因。

楚济 : “ 凶就不能进校门？哪里写着了？校规校纪里写着了吗？每天门卫检查每个学生笑脸吗？不合格的不让进？ ” 周雨真想翻个白眼送给他，又怕她惹不起这位一点就着的暴雷。

周雨：“不知道啊。”周雨尽力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楚济：“官僚主义！放我进来怎么了？狗仗人势。”

周雨： “ 学校要求 8 点 30 到校，门卫 7 点 30 到 8 点 30 之间开门才是合情合理的。现在才 6 点多，学校老师们都还没来，如果放学生进来，没人看护，做出些烧杀掠夺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