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刘大志的手臂颤抖地厉害，垂下的眼睑让人看不到他的眼神，“他们都死了！死了！丧尸爆发没多久，寺里的人就都变成怪物了。我们几个只是偶然发现这里，就想着利用这个地方……骗些落单的人，抢点物资。” 他低着头，声音带着哭腔，显得极其恐惧。
“那那个叫莎莎的女孩，怎么回事？你们虐待她了？”姜晨疑心莎莎是被那落单的人之一。
“莎莎？她就是个靠我们养着的女人而已，平时帮我们洗洗衣服、做做饭、打扫打扫而已，您不会以为她是受胁迫的吧，我可没虐待她，没有啊……”
“就只是帮忙做些家务？”姜晨眉梢一挑。
刘大志一噎，心虚回道：“顺便……还给那傻子暖暖床……”
“畜生！”
姜晨抬起弯刀就要断了他的手，吓得刘大志嗷嗷叫唤，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女人怎么发起怒来比男人还要狠，果然女人狠起来，都是疯子。
就像他们的娜姐。
好在顾诚在身边，及时拉住了姜晨，他微微摇头，示意姜晨不要冲动。
姜晨把他那把破弯刀丢到一边，眼色仿佛要吃人。
刘大志被姜晨的眼神吓得一缩，这一对比，他明白顾诚才是那个更加‘理智’的人，虽然扎穿了自己的手，起码没疯到要砍了自己。故而开始卖起惨，开始诉说自己的无辜，说自己只是个打手，他也不想干坏事，只是想好好活着……
姜晨听得脑袋发晕，眼神由最初的愤恨转为厌烦，那人一下就被顾诚呵斥住了聒噪。
几番拷问，刘大志似乎已经说不出其他有用的信息，可以确定的一点，阿娜一伙人的确图谋不轨，而眼前的刘大志也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口中所谓的阿訇的确带着主要战斗力外出寻找物资去了，姜晨和顾诚还真没法全身而退。
“滚吧，告诉你们头儿，不要再打我们的主意，否则，你们一定会后悔的。”刘大志耳旁响起了手枪上膛的声音，他瞪着大小眼，盯着顾诚手中的枪，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枪？你们……居然有枪！”
顾诚踹了刘大志一脚，后者便连滚带爬地上了来时的那辆黑色轿车。
刘大志手忙脚乱，几次挂挡都挂不上，最后车子终于顺利启动时，他的动作还是比某人慢了一拍。
‘砰——！’
霎那间，时间仿佛静止。
顾诚只感觉一枚闪着金属光泽的子弹从他身边呼啸而过，随后，黑色轿车就一头扎向正前方的楼体，伴随着车子的报警声，发动机冒出阵阵黑烟……
顾诚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姜晨，只见妻子的眼神平淡无波，仿佛这是一件比杀鸡杀鱼还要轻巧的事。
他立即跑了过去，此时的车厢尤其是方向盘和前挡风玻璃，几乎被猩红的鲜血铺满，里面的人，已然没了气息。
“姜晨，为什么？！”顾诚的表情很复杂，他看着妻子，仿佛有些猜不透她。
“阿诚，你应该比我清楚，直接用枪杀了他，比三言两语的威胁更管用。”
“姜晨！”
顾诚扶着额头，他知道妻子的意思，但这么做……有违他的底线，作为军人，即便是末世，他也做不到随意屠杀平民，即便那个人对己方有恶意！
四周建筑物内的低吼声渐渐大了起来，两人都知道，是枪声惊动了那些暗处的丧尸。
“先上车。”
顾诚顾不得发火，一把把姜晨塞回副驾，随后才闪身上了驾驶位。
姜晨歪头看向那辆冒烟的黑车，脸上挂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逞。
车上的顾诚不说话，脚下油门几乎是踩到底，整个车子以极快的速度重新回到了大路上。
姜晨紧紧抓着车顶的抓手，小声说道：“慢点，阿诚，小心翻车。”
顾诚绷着脸：“慢点？我看你动作也不慢。趁我不注意，一枪就弄死了那人，有给过我反应时间吗？有跟我商量过吗？”
“跟你商量肯定不会同意啊。”姜晨小声嘀咕着，但那几个字一字不落地都进了顾诚的耳朵。
“所以你就先斩后奏？”
顾诚目不斜视，眼睛看着是在注意前方路况，但姜晨知道自己任何小动作都逃不了他的法眼。
姜晨不说话，手里死死攥住头顶的抓手，表情好像很委屈，她知道顾诚能感觉得到，她就是故意的。
没一会，只听顾诚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后视镜，确定他们已经脱离了丧尸的包围圈，这才将车子的速度缓了下来。
姜晨看着依旧绷着的顾诚，试图解释道：“顾诚，我知道你在气什么？你怪我太狠心了，对吗？”
顾诚捉住姜晨乱动的手指，拧着眉看了姜晨一眼：“不是狠心，而是无论任何时候，我们都要有底线。你知道的，我是军人，可以对歹徒毫不犹豫地开枪，可是那个人已经被我教训一顿了，虽说劫掠物资不对，但在我这里，他罪不至死。”
“罪不至死？阿诚，你真的觉得他仅仅只是一个打手吗？他说的那些就是全部的真相了吗？”姜晨反问。
对于她这个问题，顾诚没有回答。他当然清楚，即便是被严刑拷问，人往往会挑拣对自己有利的叙述进行回答，也许说出来的事情是真的，或者真假参半，但大多绝对不是全部的真相。可即便知道刘大志有所隐瞒，姜晨和顾诚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还有别的呢？
顾诚也正是因为这点，不想轻易下决断，就判了他死刑。
而姜晨则不然，仅仅是刘大志说出的那些事儿，就够她杀他一百遍的，她就是个宁可错杀，不愿意留有哪怕一丝对己方不利的隐患。王不三和王不四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果可以，她也许会琢磨着带人杀回清真寺，将那些心底隐隐猜测的真相弄个清楚，翻他个底朝天！
姜晨刚刚的语气有些强硬，两人之间的空气一时间有些凝固。
顾诚将车停在一个加油站旁，两人都清楚，这辆车是不能直接开回万象城的。
他们就这么沉默地朝前走着，目的地是某个街道路口，那是事先和陈焯标他们约定好的接应地点。
姜晨今天也不知怎么了，从前例假来很少痛经，但这次也许是前些天吃太多避孕药的副作用或者仅仅是天气太凉，她今天的身体总觉得很虚，走路的时候脚底发软，整个人乏力的厉害。
前面晃晃悠悠走来几只丧尸，顾诚三下五除二就放倒了他们，这一带人口相对没有那么密集，不遇到尸群，他们就不会有危险。姜晨把唐刀支在地上，此时俨然变成了她的拐杖，在她分心的间隙，侧方向向她扑来一只凶猛的丧尸。
等姜晨反应过来，那丧尸已经离得很近，来不及抽刀反抗。好在顾诚的身影疾速闪过，直到腥臭的血渍溅在颈侧，她这才惊觉头发已被扯下一缕。顾诚将丧尸尸体踹开，转身时呼吸还带着未散的戾气，却在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时骤然放软。
他掏出纸巾为姜晨擦拭干净，又理好她的头发，有些愠怒地叹气：“怎么不喊我？”
“我们不是在吵架吗？才不要叫你，我自己能搞定。”姜晨逞强的话刚说完，脚下就是一软，下意识就扶住了顾诚。
“上来。”
顾诚半蹲下身，耳后的碎发有些被汗水浸湿。
姜晨咬了咬唇，指尖刚触到他的肩膀就被一把拽住，整个人稳稳落在宽阔的背上。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听见他闷哼一声：“还知道怕？刚才开枪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的安危？不是说好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枪吗？”
姜晨把脸埋进他后颈，嘴里一直坚持自己的观点：“这样才能警告那帮冒牌货，不要招惹不该惹的人。” 她的声音闷闷的，“刘大志也好，阿娜也罢，费尽心思想要找到我们基地，能是多良善的人？今天放他走，只会让他们觉得我们软弱可期，等真的找到万象城，你能指望他们像今天你对刘大志一样，小惩小戒就好？”
顾诚的脚步顿了顿，雪地在脚下发出咯吱的声音让他的心也跟着微微颤动。远处传来丧尸的嘶吼，他却刻意放缓了速度：“军队里讲究‘缴枪不杀’，即便在末世……”
“可这不是战场！”
姜晨突然攥紧他衣领，生理期的虚弱让她嘴唇发白，“你总说军人的底线，那我的底线就是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家！难道要等他们拿着刀架在你脖子上，我才能开枪？”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顾诚心上。
他想起在清真寺里，刘大志的断刀擦着姜晨耳畔飞过的瞬间，那时自己的心脏几乎停跳。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他感受到妻子剧烈的心跳，突然意识到，在她看似强势的外壳下，藏着怎样的恐惧。
姜晨在上辈子生存了两年，也许那两年里她经历的事情远比他在战场上更加残酷，这才造就了妻子如今的行事风格。
“下次……至少提前告诉我。” 顾诚最终叹息着妥协，大掌覆上她冰凉的手背，“我们是夫妻，该一起做决定。”
姜晨低低地嗯了一声，“所以，你不生我气了？”
“我什么时候跟你生过气？”
“你刚还在跟我吵。”
“我那是在跟你讲道理。”
“说谎……”
姜晨没有继续说话，只余鼻尖呼出的热气喷在顾诚耳畔。顾诚察觉到背上的重量渐渐下沉，低头一看，只见她歪着头，呼吸均匀地陷入沉睡。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这才惊觉她一直在强撑。
“傻瓜。” 他喃喃自语，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