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飞点了几下才接通，画面卡顿了两秒，屏幕上出现韩家公子那张无论什么时候看都让人惊艳的脸。
他看起来状态还好，穿着睡袍，看上去就像是秋冬的那种布料，头发披散着，倒是吹干了的。
顾飞有种错觉，他出现在屏幕上的一瞬间房间里都变亮了，也不知怎么想的，就截了张截图。
韩家公子咳嗽了几声，凑近镜头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不也不吹头发就睡觉？”
他凑近的时候，顾飞下意识向后一让，心不由自主就加速跳动，他定定神，若无其事地把头发往后撸去，胡乱地敷衍道：“我头发短，干得快。”
韩家公子靠了回去，顾飞这才注意到屏幕里的自己，不自在地动了动，韩家公子笑了：“行了，真人都见过了，不用凹造型。”
顾飞只好说：“没想到你会打视频……”
韩家公子歪着头，神情闲适：“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样嘛？眼见为实。”
顾飞又截了一张图，嘴上却说：“……吓我一跳。”
韩家公子拉长声音哦了一声：“那挂了，发消息吧！”
顾飞急了：“等会儿！”
见韩家公子根本没动，顾飞才知道又被他耍了，“说正经的，感觉怎样了？”
韩家公子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刚下线那会咳得厉害，用完药现在好了。”
顾飞放心了些，突然想起个事：“你起来。”
韩家公子很是莫名：“干嘛？”
顾飞不说，执意要求，韩家公子好脾气地站起来，依着顾飞的要求走向客厅，转身，把摄像头对准墙。
墙上一片空白，顾飞很满意地说：“好，回去吧，没事了！”
“……”韩家公子这才明白过来，几步上前去拿靠在墙角的相框：“你不说我都忘了挂上去……”
顾飞声音高了几个度：“不准挂！！”
韩家公子站定，把镜头转回自己这边，似笑非笑地看镜头：“想打我啊？你能瞬移过来？”
他看的是镜头，顾飞看到的却是他和自己对视，手快又截了一张，截完之后被自己这种猥琐行为给震惊到了。
韩家公子对此毫无察觉：“你也起来，我看看你家。”
顾飞把镜头切换到后置，在屋子里慢慢绕了一圈，韩家公子边看边问，顾飞一一回答，一圈下来才感觉，像是房东带租户看房。
“楼下要看吗？”他问。
“楼下？”韩家公子愣了下：“你住的独栋啊？”
“三层，楼下有练功房，客房，餐厅，还有个院子，顶楼还有露台。”
“你衣帽间在哪？”韩家公子问。
“呃？就在房间里，有点乱，刚刚没拍。”顾飞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脑子卡壳了一下：“要看？”
“可以吗？”
当然没什么不可以，顾飞虽然奇怪，还是走了过去。说是衣帽间，其实面积也相当于一个小房间了，两边挂了两排衣服，韩家公子非要看，顾飞就用手拨开，衣服都是一套一套搭配好，出门的时候闭着眼穿就行，每个季节还都配了正装套，靠里还有个饰品展示柜，镜头转过，一面镜子正好把顾飞全身照了进去，上半身还算正常，印着某名牌LOGO的暗绿色丝质睡衣，下半身居然穿了条红色练功裤，赤脚站着。
有些挑战审美，韩家公子闭了一下眼睛。
“也不乱啊，挺宽敞。”韩家公子指挥：“我看看地上。”
顾飞莫名，把视角调下给他看了一圈，铺着地毯，问：“干嘛看这个？”
韩家公子没回答，只是感慨：“没想到你衣品真蛮差的。”
顾飞：“……”
他直接回避这个话题，问道：“你几号做胃镜？”
韩家公子想了想：“预约是五天后，干嘛？”
顾飞看着屏幕上已经回到卧室的人，也往卧室走：“我陪你去。”
韩家公子倒是没拒绝：“得住一天医院呢，你有时间啊？”
顾飞笑了：“我是老师。”
韩家公子愣了：“老师陪着做胃镜有什么隐藏功能？”
顾飞往后靠在床头：“小哥哥那么聪明，这么简单的问题自己想。”
韩家公子还真给难住了，但顾飞怎么都不肯说，他不太爽地眯起眼，顾飞原本都要告诉他了，但韩家公子此时的神态实在是想多欣赏一会，到底还是没说：“别想那么深刻嘛！”
再纠结下去就是示弱，韩家公子强行把好奇甩开去一边，突然就很想喝酒。
家里有酒，但他却不敢喝。
“挂了，你睡吧。”韩家公子说。
“等会儿？”顾飞叫住他：“你干嘛去？”
“上去喝会酒。”韩家公子懒洋洋地说完，挂断了视频。
顾飞对着黑掉的屏幕愣了好一会，看看时间，对韩家公子他们这种人来说，正是在线高峰。刚玩游戏的时候，他们那群高手的作息时间顾飞多想一点就直摇头，只不过彼此之间还都保存着边界感，他们不批判顾飞规律的作息，顾飞也不明面上流露对熬夜的鄙视，各自安好。
可自从知道韩家公子那孱弱的身体之后，顾飞好多次都很迷惑，他是怎么敢用这幅身体熬夜的，在他看来，那已经不叫熬夜了，叫实力作死。
可那人虽然看起来电量不足，却依旧如从前一般，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是个体弱多病的家伙。
情感的悄然变化，让他起了窥探欲，短短几日内，边界一次又一次地变薄，他开始介入对方的生活，还是以一种强硬的姿态。
每每意识到这点，顾飞都觉得不可思议，也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就比如，他绝不可能在最近相处的几日内对韩家公子观感转变，这种变化一定早就在内心萌芽，只不过他一直没有察觉。随着韩家公子的秘密逐渐被摊放在眼前，多种情绪一同爆发出来，这才发现心里早已长出一颗大树。
被吸引，就是这么简单又突然的事，并且毫无缘由。
他下床打算去游戏里盯他，途中却又停下了，想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躺回床上。
自己的边界已经消失，再频繁入侵对方的地盘，未免也太过唐突了。
他翻了翻手机里的照片，带着一股莫名的怅然，进入了不怎么安稳的梦乡。
他梦见韩家公子喝得大醉，又笑又闹，梦里的自己很生气，觉得应该打他一拳，只是那一拳却怎么也挥不出去，一道看不见的透明屏障挡在他们之间，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撼动，接着他就看见对面的人捂着胸口倒下，他想去扶，可无论是他还是周围的人，都接近不了半点。
猛然惊醒，卧室里漆黑一片，他看了眼时间，才三点多，习惯性地解锁打开手机看了一眼，韩家公子凌晨1点发来一条消息。
“我知道了，老师有暑假。”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顾飞回复了一句：“聪明。”
没多久就看见聊天窗口上显示“正在输入”，顾飞心一跳，消息已经发过来：“举报你学生半夜玩游戏。”
顾飞又看了一眼时间：“顺便也举报你自己？”
韩家公子陈述事实：“我不是你的学生。”
顾飞：“现在还在线？”
韩家公子：“不知道我要睡了顾老师”
大半夜的，顾飞还有些迷糊，被这条消息惊得清醒过来，反复读了几遍才知道自己断句错误，回过神时心脏还在乱跳，“靠！打个标点符号能死啊！”
又看了一遍消息，顾老师三个字看得顾飞心底一麻，没继续打扰他，滑动着着二人的聊天记录反复看了好一会，心一下子就平静下来。
翌日一早，大雨如注，顾飞站在庭院门口望雨兴叹，比起在练功房练功，他更喜欢室外，所以他很不喜欢雨天。
雨天的体育课都转在体育馆，顾飞今天有三堂课，早上一堂，下午两堂，原本临近暑假，体育课早就不用上了，但最近也不知谁给举报的，孩子没有任何课外时间和运动时间，偏偏上头还追责了，于是这周剩下的几天也没人敢动体育课。
顾飞倒是挺乐意的，相对文化成绩，他更在乎学生们的体质品德，这会儿脖子上挂着口哨在督促学生跑步。
很客观地来说，顾飞长得真不错，剑眉星目的，今天穿了一身黑衣黑裤，练武的人精气神本就很足，体态更是别于常人地优秀，搭配醒目的宽肩长腿，再加上传统世家刻在骨子里的涵养，只面无表情地往那一站就格外吸引人眼球。
阿发久违地和顾飞在体育课上重逢，居然有种想要泪汪汪的冲动，瞅准机会和几个学生摸到顾飞身边，却被顾飞瞪了一眼，冷飕飕道：“三点还游戏是吧？”
阿发几人大惊失色：“老师你也在线？？我们看了你没在啊！隐身的吗！”
顾飞一挑眉，玩味道：“还真的玩到三点啊？”
几人肩膀一垮，故作可怜：“三点算什么，作业都能做到早上……”
顾飞当然不会真因为这个训斥他们，但多增加点项目内容是必然的，一堂课下来，学生们叫苦连天，顾飞虽一直冷着脸，心情却意外不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顾飞走到场边拿出来看，嘴角就扬了起来。
韩家公子发了张他那丧心病狂的午餐照片过来，没有其他内容，顾飞心中升起一种奇妙的麻痒。从没想过韩家公子这样的人会把这些日常琐碎通过信息和别人交流，在他看来，那个人恨不得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但他却会回复自己的问候消息，哪怕是琐碎的闲聊，偶尔也给自己发一些无关痛痒的生活内容。
甚至还会打视频电话，就好像彼此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
看消息的时候他禁不住会猜想，那个人发送的时候会在想什么？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
顾飞没打字，翻出自己午餐的照片，也发送了过去。
韩家公子这会对着手机发呆，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拍了张照片发过去，等要撤回的时候，对方消息都已经回过来了。
没有任何内容，两张照片一对比，韩家公子觉得顾飞在嘲讽自己。
习惯性地想较劲，但这个赛道他真的赢不了，于是他干了件自己都没想到的事。
换衣服出门，排队买了杯奶茶，拍照片发过去。
按下发送键后，他才惊觉自己很不对劲，可一看消息框，上方显示“正在输入中”，想撤回已经来不及了，很无语地扶住额头。
最近确实不太正常，以前就算不舒服，也要待在游戏里耗着，喝喝酒吃吃东西，可现在居然浪费时间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手机使用率直线上升，别说没电关机了，电量甚至都没低于百分之五十过，这放在以前绝无可能，甚至只有在需要外送食材的时候才会从犄角旮旯里挖出手机用。而现在，没事就会看一眼手机。
像是在期待什么。
韩家公子心中咯噔一声，警铃大作。
咯噔归咯噔，手机响了一声，他还是立马低头看去，顾飞的消息发过来：“幼稚不幼稚啊你！”
这回，韩家公子都没发现自己在笑。
“无聊。”他回了两个字，并且决定不管顾飞发什么，都不会再回一个字。
铃声再次响起，韩家公子瞥了一眼：“草。”
顾飞发了一段视频，视频里他捧着一只非常小的小猫。
黑发黑衣的男人，掌心捧着那只小黄猫，周围围了一圈学生，七嘴八舌地说话，顾飞把小猫往镜头前送了送：“它自己跑进来的，没看见大猫，应该是走丢了，有点危险啊。”
韩家公子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顾飞，上一次顾飞也是这么温柔地看自己。
或许在游戏外，他对待谁都是这样吧，韩家公子想。
视频结束了，韩家公子迟迟不知道该怎么回，有什么在心底一闪而过，快如闪电，只一瞬就再也捕捉不到了。他挑了挑眉，没有多想，手机丢去一边，进入到游戏中，先活动了一下手脚，法杖在手中转了个圈，终于找回了熟悉的感觉。拉开好友栏，找到一个人发去条消息：“认识采集高的朋友吗？要有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