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公子忽然有了种奇怪的错觉，这念头一闪而过，他克制着没去捕捉。
“等你半天了！”顾飞站起身冲他走去，随着他越走越近，韩家公子的呼吸也越来越轻，最终人站在离他只有半米的距离时，他已经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回过神来，他对自己身体的反应感到一丝不理解。
在紧张什么？
韩家公子不会承认这点的，他神色平静地略微抬起下巴，与顾飞对视。
顾飞没觉察到他的紧张，不由分说拉着他手腕向卧室走。
越走近卧室，古怪的错觉越明显，韩家公子使劲抽回手：“我又不会跑！”
“时间不早了。”顾飞重新牵着他来到床边：“睡吧，小哥哥。”
韩家公子：“……”
顾飞看着他上床坐好，才离开房间。
韩家公子默默松了口气，钻进被子，刚闭起眼睛，就觉得身旁一轻，随即腰间一紧，转头见顾飞也半躺下来：“你……”
顾飞的手臂箍住他，理直气壮道：“我睡得快，防止你趁我睡着爬起来玩游戏。”
韩家公子语气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姿势吗？”
“知道，让人误会的姿势，反正现在没人看到。”顾飞回答，身边人身体微凉，带着刚洗完澡未散的潮气，那股好闻的香味在黑暗中尤其明显，直往鼻子里钻。
“你用的什么沐浴露？我用的怎么和你这味道不一样？”
顾飞做的事，说的话，每一样都在韩家公子意料之外，但又让他下意识去回应：“我就那一瓶。”说着还凑近顾飞轻嗅，“一样的啊？”
“哦……”
不是沐浴露的味道，也不是洗发水，那就是他身上原本就有的……
顾飞闭上眼睛：“别多想啊，我对男人没兴趣。”
他不说还没什么，这一说出来，韩家公子就觉得更加古怪，但想了半天没想好该反驳哪一句，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挤出一句话：“但愿你直得下去。”
顾飞嘴角微扬，语气轻松无比：“有本事你就掰弯我。”
韩家公子嗤了一声：“没兴趣。”
顾飞闭眼敷衍道：“好好好，赶紧睡吧你。”
说罢就要让智能管家关灯，韩家公子连忙回身制止：“别关！”
本是想捂他嘴，阴差阳错按在顾飞眼睛上，顾飞被他按得愣了一下说道：“好，手拿开……”
灯光柔和昏暗，却也能看清彼此，韩家公子似乎觉得自己反应有点大，默默又侧过去躺好，顾飞想了想，还是把手臂伸过去，轻轻搭在他腰间。
二人都没再出声，韩家公子背对顾飞侧身躺着，架在身上的胳膊坚硬如铁，属于男人的体温浸透轻薄的丝被染上腰部皮肤，源源不断，再一点点扩散到全身。他闭起眼睛，心中警铃大作。
他对自己再了解不过，厌恶什么，需要什么，当然是一清二楚，从小就排斥和人接触，而现在他正和另一个网络中认识的男人以这样亲密的姿势躺在床上，身体周围乃至口鼻中都是男人的体温和气息，却没有半点抵触的情绪冒出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还有不该在这个时间段出现的困倦。
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却像是认识了很久。又或许是等了很久。
顾飞表面上平静，内心却很恍惚，对于仅仅初次见面的人来说，现在的行为早已越界，可他做出这种举动时，并没有多想，就如同本能驱使一般不经大脑。
这么做不太合适，但做都做了，让他意外的是韩家公子居然没有发火，脾气还怪好的？
沉默并没有让他们立刻入睡，韩家公子虽然很困，但背后男人的存在感，让他即使闭上眼都无法忽略，他知道顾飞也一定没睡着。
“无聊的时候你会怎么打发时间？”韩家公子背对着他开口。
“要听真心话？”顾飞犹豫了一下问道。
“假的也行。”
“琢磨怎么样才既能惹毛你，又不会让你真的生气。”
顾飞的直白让韩家公子噎了好一会才骂了一句：“老子就知道你对老子有意见，这么搞针对，变不变态啊！”
“你敢说你没针对过我？”顾飞察觉他要动，手上使了点力气：“老实点啊！”
韩家公子不动了，谁也没再说话，过了好久，顾飞想说点什么打破平静的时候，却听见身边人的呼吸开始规律平稳，把手臂拿开凑过去看了看，居然真就这么睡着了。
顾飞肯定是睡不着的，这样的光线环境，还有身边人的秘密，都让他心绪纷杂，他拿过正充电的手机，看着手机屏里那些被陌生人上传的照片，他挑选着保存了几张，随后把链接发给列表里置顶的人。
对方很快回复过来：“这么晚还没睡？这是你和谁啊？”
顾飞简略地把今天的事描述了，末了说道：“妈，还得您动动关系，我的无所谓，尽量把他的都删了。”
收到消息的白应时眉头一皱，察觉出不对劲：“你交女朋友了？偷偷摸摸的，圈外人？”
顾飞头疼，飞快回复：“是不是没点开照片啊！就只是朋友！”
白应时明显不信：“点开了，看不清楚，普通朋友你紧张什么？”
“随便拍人家照片就发上网，这不侵犯隐私嘛！”
“哦，侵犯了人家隐私，你的不重要，还说普通朋友？”
顾飞沉默了一会，决定照实说：“朋友是男的，现在我在他家。”
白应时：“我记得你今天应该在小瑜那体检，怎么和男人约会去了？小沈呢？”
顾飞没有理会这个问题，继续打字：“我朋友家被人盯梢了。”
白应时很快回复：“你别是疑心病犯了。”
顾飞否定：“不可能。”
他又发了几张照片过去，“我刚到的时候看到的，晚上出去还在，晚上回来人不见了，但楼下停了辆车。这里被收购，没几户人住。”
“也不一定是盯他的吧？万一是盯着钉子户的呢？”
顾飞想了想，回复：“肯定是盯他的。”
“为什么？”
“直觉。”
白应时：“……乖，我加班呢，忙得很……”
顾飞只好放下手机，睡梦中的人动了动，翻过身来，顾飞低头看了看，熟睡的人收敛起所有的精明算计，看起来分外乖巧，领口因为动作被扯开，隐约能看到白皙的皮肤上久远的伤疤，没有后背那么大，但同样触目惊心。
顾飞眉头不自觉就紧紧锁起，探手替他把领口拉上，被子盖好。
他向来都是被照顾着的，今天照顾人照顾得这么得心应手，连顾飞自己都没料到。
住户少的缘故，周围安静得可怕，又隐隐能听见远处街市的人声，恍惚间一切都显得不真实。
手机亮起，是白应时发来的：“联系过了，删照片没什么问题。”
顾飞稍稍松了口气，思忖片刻又问道：“经安有房子没？不要高层，最好和我一样的那种。”
白应时：“问顾行去。”
白应时：“你要包养人？”
“……”顾飞嘴角直抽，又把韩家公子的住处情况都说了：“就是帮朋友找一下房源。”
白应时：“独居？”
顾飞：“是的。”
过了很久，顾飞刚刚开始有点睡意，白应时消息才发过来：“照片发来看看，正面清楚点的。”
顾飞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手轻脚地拍了一张韩家公子熟睡的照片，连着手机里那张自拍一并发了过去。
白应时再次发过来的消息很不淡定：“你确定你们只是普通朋友？！”
顾飞脑壳疼，赶紧回复：“想什么呢！”
白应时：“你这拍照的角度，你们现在真睡在一张床上？”
“回话！不然打电话了啊！”
顾飞无可奈何回复：“他生病了，不肯睡觉，我看着他，你儿子是直的，他也是，别乱猜啊……”
白应时没放过他：“真没别的？”
顾飞人都麻了：“没有，今天第一次在游戏外见面。”
发送之后想了想，又把韩家公子的身体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白应时敏锐地抓住重点：“很多伤疤？”
顾飞忙道：“这个不能拍照。”
“什么伤？”
“说不好。”
“他是不是姓林？”
顾飞这才想起他根本不知道韩家公子叫什么名字！
“应该不是……”
白应时无语了：“都睡一起了，还不知道人叫什么？”
顾飞冤枉：“说了第一次见面，之前都只是玩游戏啊！他应该是姓韩。”
白应时又问道：“也没给你说伤的事？”
顾飞轻叹：“他没提，我不方便问。”
白应时好半天没回消息，顾飞松了口气打字：“睡了。”
手机还没扔下呢，又收到白应时的回复：“想来想去，还是要提醒你一件事。”
亲妈如此严肃，顾飞也正经起来：“什么事？”
白应时：“我没那么保守，但你爸不是。”
顾飞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白应时：“睡吧。”
顾飞放下手机闭上眼，足足过去十几分钟他霍然睁眼，明白了亲妈那句话的意思！
“我靠！”他一把抓过手机，把那句“你儿子是直的，他也是”截图划重点发给白应时，直接锁了手机丢在一旁：“想什么呢！”
顾飞吐槽，躺下准备睡觉，一转眼就看见身边人的睡脸。
他应该很不舒服，睡梦中还皱着眉，呼吸也不太顺畅，顾飞无能为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韩家公子这么机敏聪慧的人，就这么在一个武力值远超自身的人身边睡得一点防备都没有，令他有些迷惑。
虽说在游戏中认识一年，但都没提过各自的现实生活，可以说并不了解。顾飞不明白他这莫名的信任从哪里来，但心情却因此感到愉悦，以至于他不知中了什么邪，鬼使神差伸手过去，张开五指比了比那张脸，一只手几乎就能盖住，明明看起来漂亮无害的长相，却在那双眼睛睁开的时候又犀利得直击人心。
他收回手，静静地欣赏了一会，想起和白应时的对话，也有些无奈，他当然想知道那些伤疤是怎么来的，但第一次见面就问这种隐私的事情，也太没礼貌了。
思路又转向楼下盯梢的人，顾飞直觉韩家公子知道这事，以他的性格，选择住在这种地方，一定有他的想法。
若是他不知道呢……
顾飞很是纠结，这种事情在现实中可能很多地方都有发生，现在被他发现了，被针对对象还是自己认识的人，就不可能不管。
关键是要怎么管？直接问，他肯定不会说，自作主张插手，万一好心办坏事呢？
身边的人睡得很熟，六月底的天气夜晚气温也不算低，但他居然裹紧了被子，缩起身体。靠枕随着他的动作落到一边，人也顺势向顾飞这里滑了一小段距离。长发原本被压在身下，现在被带得遮住了大半脸庞，呼吸更是不畅了。
顾飞轻轻地伸过手去，替他把头发一点点慢慢地拨去身后，那张美艳绝伦的脸重新暴露在眼前，顾飞的心跳漏了一拍，伸出去的手并没有立即收回，在半空中停顿了许久，慢慢收了回来。
他确定那股香味不是错觉，就是韩家公子身上散发出来的，这会他睡着，味道清晰了许多，幽幽地往自己这里飘，已经盖过沐浴后的味道。
“怪好闻的。”顾飞嘀咕，又凑近嗅了嗅，“沈度怎么闻不到呢？”
异样的感觉令他心中一慌，规规矩矩仰面躺好。
胡思乱想了一会，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究竟是什么人在和你过不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