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人什么毛病，他费尽心机说了半天不见叶清澜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和计划，也不按照慕归寒设想的反应给个准话，突然就把话题引到了东方那堆人渣？

慕归寒苦笑：“都是往事。”

叶清澜心说，看来确实是难以开口的苦楚，不然也学不会这套逢场作戏的交际之词。

叶清澜见他神色郁郁，也只自己开口的话不合时宜，轻笑道：“我知道了。”

慕归寒抬眼，面露询问。

叶清澜说：“你当时从海棠府得知苦海城有你双亲线索，又从万魂幡里感知到了你母亲的魂魄。故怀疑当初你父母于苦海城遇害之事与牵丝教有关，对吗？”

慕归寒见他前一秒答非所问，却还是将重要信息提炼了出来，双眸微动，有些意外，忙点头道：“确如师尊所言。”

叶清澜道：“你下次和我说话可以直接一点，我不爱听废话。”

他说完见慕归寒并无反应，又补充：“也不会因说话不当轻易责罚他人。”

慕归寒垂眸，不知想到什么，轻声道：“……师尊前日还想杀人灭口来着。”

叶清澜抿唇：“……你那日那叫失言？”

慕归寒抬眼，对着叶清澜无辜眨了眨眼：“徒儿当时也只是实话实话，以免因此事与师尊之间生了隔阂。”

叶清澜：“……”他觉得前一秒心软的自己是个蠢的，这人是半分招不了人疼。

叶清澜哼道：“行了，慕归寒，在我面前也没必要一直带着面具谈笑风生。有些话点到为止，我不计较。

话说回来，谈谈你来这边的事情，真的是缩地千里的意外还是蓄谋已久。”

慕归寒收敛了脸上的温和，神色恹恹：“的确是意外。”毕竟自己原本想去的是苦海城。

“你与镜灵交易的，与你父母有关？”

慕归寒道：“是。”他与镜灵的交易当日便与叶清澜说清楚了，确定是这样，只是自己在这基础之上又重新以谎言修饰，正如叶清澜所想。

叶清澜观他神色，当真瞧不出什么破绽，又问：“你如何发现万魂幡的异常的？”

慕归寒弯了唇角，反问：“师尊应当已经猜到了呀，我的神魂得了仙术庇佑。那仙术源于我母亲，万魂幡也正是吸收了我母亲的魂魄，才因此进化成了仙器。”

这事，倒也不怪叶清澜没考虑到，毕竟慕归寒也是今日醒来后，察觉到了在万魂幡所碰到的那段记忆。思考了一日才结合之前镜灵说他有仙缘才想明白。

但正是想到了这层关系，反叫慕归寒有些忐忑了。

因为这经历实在和前世相差太大。他隐隐觉得自己还遗漏了什么。

叶清澜又问：“你如今对我提此事，是想去苦海城寻找父母亡魂。还是想找鬼修报仇雪恨？”

“我……”

慕归寒迟疑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当真没想过。

确切来说，慕归寒当时按照前世印象将此事用来掩盖自己真实目的的时候，从未想过叶清澜会与其插手过深，也没想过对方会如此认真。

他不清楚面对这个问题最良好的态度又该如何，该怎样滴水不漏地将这个话题完结。

慕归寒沉吟半晌，叹：“弟子不知。”

远处暮色接天连水，江水涛涛，浪声飒飒，他的叹息融进这渐行渐近的水声，须臾慕归寒立刻抬头，和叶清澜不约而同探出亭楼，看见那从北而来贯穿了整个祁元蔓延向东南的长河之水来势汹汹奔腾不止，河床承担不了这突然倾泻的水，直接一分为二朝两边铺开。

这河源于魔界极北处最高山上的积雪坚冰融化，联通人魔两界，绕苦海城贯穿四同山。

河床之上是人魔封印最薄弱的地方，瞧见这突然爆发的异常现象，叶清澜和慕归寒当即收住话茬下山返回姜家。

一路上，叶清澜腰间的通灵玉牌疯狂闪烁，花复双焦急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小师叔！三师伯失联了！牵丝教疑似勾结魔族，……结界……行尸魂魄……幻阵……”

话未说完，就开始出现信号不良的情况，花复双的话断断续续，最后竟直接被掐断。

叶清澜抬眼朝四同山方向看去。一眼望不到的地方，有一道黑金色的光芒冲上天际，然后一阵百丈高的水墙升起，又如同失去支撑一般瞬间垮下，轰隆隆一声便是一片冲垮的树木建筑。

察觉到那河水异常之时，姜家便已出动。

无数修士已经赶到河岸两边各种结界、符纸展开控制蔓延的洪水尽量护住两边无辜的村落和百姓。

玉虚府的地势相较与其他地方稍微高些，飞行灵器出动开始迁移滞留的凡人，姜家对于周边的异动处理得很及时，那河岸两边布置了不少冰冻符，禁锢结界缓冲水流。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局势控制稳定将松一口时，靠近四同山附近那道，原本就被设置为阵法的一圈出现了异动，直接由半空中浮现起六个阵法，将四同山团团包围，正要赶往那边的修士就这么猝不及防被阵法包围，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了一具白骨。

紧接着就感觉阵法又扩大了一圈，似乎是将吞噬后的修士化为阵法的养料，并伴有持续扩张之势。

有人颤抖着声音后退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啊……”

不管这究竟是什么，叶清澜都本着直接实力碾压的想法，先砍了再说，可他将要发动攻击时，突然有个身着怪异，打扮怪异，手拿法杖的黑肤异族人无声无息出现，抬手化解了鸣弘的攻击将叶清澜拦下。

鸣弘与他手中骨杖相击，叶清澜竟感受到了几分异常的脱力感。

他瞧见那棕黑的法杖上端镶嵌的一个巨大眼珠形状的宝石，法杖上端的构造奇特如同大张口的骷髅，叶清澜立刻收剑，躲开对方那法杖的袭击。

距离拉远了，叶清澜不动声色打量了对方一眼，是个鬼修，还是个实力不低的鬼修。

“……猎金榜第三，百屠。”

人群中很快便有人给出了答案，紧接着就是几声倒抽冷气的声音。

叶清澜闻言微微一愣，看着那人咧开嘴，将手中法杖微微抬高，叶清澜立刻偏头对身后的人道：“你们后退。”

那些修士很听话地立即后撤，而慕归寒却看着前方不为所动。

叶清澜也不多话，直接拽着他胳膊将他朝后抛，慕归寒刚退开叶清澜身边，接着就是一道结界将这块被邪教阵法控制的地方包括叶清澜与他们隔开。

“师尊！”

慕归寒被拦在另一端，看着微微侧首的叶清澜，他自然不是担心叶清澜应付不了百屠，只是如此这般，下意识就叫了一嘴。

而叶清澜对百屠的操作似乎毫不意外，看着对面笑得肆意的人，他扬眉：“是想困住我？”

百屠道：“你在里面最强，也将最碍事。”

其他人被拦在外面，面色着急。

猎金榜前三的，都是化神期以上，虽说叶清澜是化神中期实力，可对上实力相差不大的鬼修，总是暗箭难防，这是一场悬战。

叶清澜头也不回道：“控制洪水，不用管我。”

下方控制水流的结界摇摇坠坠如将倾大厦，而那水却源源不断，结界和冰冻符破碎的嘎吱声音不绝于耳，那些修士两边焦灼，叶清澜却不再回头。

他们一阵长吁短叹，也不是是苦恼于最强战力被困还是苦恼于自己实力孱弱，反倒是慕归寒最先开口：“弟子告退。”

那些人见慕归寒果断离开，也只能交代一句“现月君……千万小心他法杖上的那个石头。”说完立刻御剑而下，分散到水流两边。

而先一步御剑而下的慕归寒却在半途转身，目光沉沉地看着叶清澜，他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心里暗想：“叶清澜你可别这样死了，本尊还许多事未找你算账。”

旁边修士道：“慕公子，现月君这么厉害，你要相信他会没事的。”

慕归寒沉默不答，那人将他拉到稍微安全的地方，上空的叶清澜和百屠已经拆过十几招，但慕归寒抬眼看去，能明显察觉叶清澜的剑法相比平日收敛了不少，更多则是在躲避。

带着慕归寒走的修士说：“慕公子，如今这边形势动荡，不如让我们将你送回姜家……”

他还未说完，就看见慕归寒眼神一凛，之前的温吞和谦逊荡然无存，这目光冷冽又威严，一下就让对方噤了声，他结巴了一下，咽了咽唾沫。

刚要开口，又见慕归寒垂下眼，浓密纤长的睫毛将那于他身份不符的情绪遮住，修士只当他是担忧叶清澜故而有些焦躁忧愁，便也不继续在意那如同看死人的目光。

“慕公子……如今我们待着这边也不是办法。无法突破那层结界就救不了人，几位高手全部被挟制，留在祁元的那些要梳理百姓整顿江流……不若你也……”

“百屠是猎金榜第三，既派他来对付我师尊，说明这人便是这边鬼修里……目前最强的存在。”

因为尚不确定困住乔如翎的又是何人。

六方结界阵法将天照的明亮，那道忽然升起的黑金色光柱迟迟未曾落下，那地方便是这江水所在的人魔边界，这方动静过大，结界震荡，也将慕容家的修士吸引了不少过来。

位于北部的祁元姜氏和坞顺慕容向来都派了不少人时常巡逻结界边缘是否出现动荡，而在人界与沧浊魔君约法三章以后，魔族消停不少，人界这边巡逻力度便减轻不少，不曾想今日突发意外，那些鬼修竟然还勾连了魔族！

这个猜测之前尚未有人想到，完全就是因鬼修和魔族向来都是老死不相往来。

当初在苦海城，那里面的人人魔魔可都是被牵丝教的鬼修屠杀殆尽了，牵丝教那些鬼修，可是得罪了魔族不少族群，如今说他们合作，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更让人细思极恐的便是，这两者若是合作，必然会有一个共同利益，那能是什么？还能是什么？

鬼界独立空间且非亡者不能进入，他们的目标就只能是人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