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手臂快要断掉,雪遥尘深深蹙起眉,也没有用内力抵抗,心甘情愿承受这剧痛。因为这痛,远不及自己对他的伤。
司徒晨逸呆呆地看着他的发顶,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一般缩回了手。遥尘的身体颤了颤,却尽力没有跌倒,苦笑一下,这两条手臂一定伤的不清,搞不好几天都不能写字了……
良久,司徒晨逸一把拉住雪遥尘的手,大步向门外走去,“跟我去找枫。”
……
一路上,雪遥尘忍受着手臂的痛,和司徒晨逸用一样的速度走着,心里想着其实刚刚像自己心里想的那样回答就好了,唉,也不一定,逸早晚都会知道泠走了的,早告诉他晚告诉他,结果是一样的啊……
到了临枫宫,左亭枫依然和温成雨在一起看信件,看到他们进来,左亭枫显得很惊喜,“逸,你回来了?”
“枫,告诉我泠儿在哪?”司徒晨逸放开雪遥尘,向前迈了一步,直接问了出来。
“不能说。”左亭枫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能说!”司徒晨逸怒不可遏,“以前就什么都不告诉我,现在连泠儿的下落都要瞒着我,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非要逼我对你动手,逼我恨你!”
……
雪遥尘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呆呆地望着地面。左亭枫看了司徒晨逸良久,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他面前。
两人互相对视,他们从没在这样的气氛中对视过,无论是之前的打打闹闹,还是最近的互不理睬,两人都不曾有这样的感觉,仿佛触到对方心底埋藏千年的秘密,和情谊。
“如果我说,我是为了保护你呢?”左亭枫柔声问道。
“保护我?”司徒晨逸疑惑道:“保护我什么?”
“如果那些事告诉了你,你会有死亡的危险,我不能让你死,所以瞒着你。这样你可以接受么?”左亭枫的声音依然温柔得让人心颤。
“……”他的这种说法司徒晨逸倒是没想过,他以为是因为左亭枫不信任他,没想到会是……
看到他迟疑的目光,左亭枫淡淡一笑,又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
“逸,你怪我瞒你,可若你是我,你会怎么做?明知会害死你还让你去冒险?”左亭枫摇了摇头,“我不能,我宁愿牺牲掉自己,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你送死。”
“……”司徒晨逸依旧无言,定定地看着他。
很让人感动的时刻,这种生死相依的兄弟之情,如果是自己的话,这样的时刻定会和他做一样的决定。
……
唯一可惜的是,在自己心目中,比生命更重要的人,不是只有一个。
司徒晨逸笑了笑,看着左亭枫道:“枫,告诉我,泠儿是不是遇到危险了?还是有可能会失去性命的危险?”否则你也不必怕我会死。
“是。”左亭枫回道。
“那么你觉得,我会为了自己的生命抛弃泠儿么?如果他死了,你以为我还会独活?”
“……”左亭枫没有答话。
“他是我所爱之人,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保护。”司徒晨逸看着他继续道:“枫,倘若今天是你深陷险境,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探得真相,更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帮助你,你信不信?”
“我信。”左亭枫又是一笑,“可我想知道,如果我不告诉你泠儿的下落,你会怎么探知真相?”
“如果我三个月内,不,一个月内看不见他,我就会自尽,”司徒晨逸回以他同样的微笑,“枫,纵使你本领通天,倘若我一心求死,你还是阻止不了。”
左亭枫点头。是啊,死亡的办法有千万种,尽全力阻止他,就势必要伤害他,也违背了想要保护他的初衷。
罢了,自己尽力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应该相信他的能力。
何况,他连自己已经有了孩子都不知道。
左亭枫无奈地一笑,对一直默默坐在一边的雪遥尘道:“遥尘,你回去给逸讲吧,告诉他全部的真相。”
逸,你的未来,终究是掌握在你的手中,而我所能做的,只有祝福你了。
司徒晨逸离开临枫宫前,还是走过去绕到左亭枫身边,弯下腰抱了抱他,在他耳边低声道:“枫,谢谢你。”
左亭枫笑着拍了拍他抱住自己的手,压住了所有的感情。
离开临枫宫,司徒晨逸觉得心情从未有过的舒畅,也就不像来时那么冷漠,是以他发现了雪遥尘的异常。
“遥尘,你怎么了?”司徒晨逸见他神色有异,不禁关心道。
雪遥尘抬起头埋怨地看他一眼,“我的手差点被你弄断了。”
“……”
司徒晨逸叹息一声,走过去将他打横抱了起来,用轻功向无尘殿飞去。
到了无尘殿,司徒晨逸径直进了雪遥尘的卧室,将他放在床上,轻轻解开他上身的衣服,少年雪白的身体并没有诱惑到他,他只是专心地看着少年手臂上的伤。
竟然一片青紫,是怕再过一段时间就会肿起来,司徒晨逸急忙去找药箱。
雪遥尘不禁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看着司徒晨逸忙碌的背影,不由得撇撇嘴。现在可是深秋了,很冷的,只是看个手臂,干吗脱他衣服。
司徒晨逸在药箱中取出一瓶消肿散瘀的药,又拿了一卷纱布,回到少年床边,将少年的手臂从被子里拉出来,为他涂上药膏又缠上纱布,两条手臂都弄好之后又给他穿上里衣,之后就把被子盖在他身上。
司徒晨逸这才开口道:“你先休息吧。要我在这里陪你么?”
“要。”雪遥尘没有任何犹豫就点头,随即笑着问他:“你不急着知道泠儿的消息?”
“我急,可我伤了你,还是很抱歉,泠儿的消息,也不急于一时。”
雪遥尘又笑了笑,闭上眼睛,“你也来和我一起睡一会吧,赶了那么久的路,一定也很累了。”
司徒晨逸闻言也上了床,避开他的伤处将他抱在怀里,也闭上了眼睛。
当天晚上,两人吃好了饭,就回到了遥尘的卧房,遥尘开始给司徒晨逸讲述一切事情的始末,所有他知道和不知道的事,而在他讲完后,那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
“泠儿有了我的孩子,”司徒晨逸的声音如图自言自语,“你们这些人真过分,这么大的事都忍心瞒着我。”
雪遥尘笑了,“你以为我们不想告诉你?你不知道我们瞒得有多辛苦。逸,”遥尘接下来的声音含着抱歉,“我要对你说一声对不起,那天说的话虽是不得以,但还是伤到了你,希望你原谅我。”
司徒晨逸看着他,玩味一笑,“哦,这么说来,遥尘其实很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
“嗯。”雪遥尘低声应道,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说法很奇怪。
司徒晨逸笑了,觉得这人有时还真是傻的可爱。
“对了,逸,你这些天在洛阳,有没有抱过别人啊?”雪遥尘想到一件事,忍不住问道。
“抱?”司徒晨逸故意搂住他的腰,“抱?像这个样子的抱?”
横他一眼,雪遥尘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司徒晨逸叹一口气,“说来惭愧,那时我虽然气恼泠儿,也很想去抱别人,可那时我还是控制不住对他的爱,所以,即便在那个美人如云的漓莺阁待了半个月,和我家红儿同床共枕了半个月,我还是没和任何人有肌肤之亲。”
雪遥尘放下心来,其实他的回答并没有出乎自己的意料。
第二天一早,雪遥尘送司徒晨逸离开了赤焰山庄,而直到那人已经纵马离开很久,雪遥尘依然可以听见他张狂的声音。
“遥尘,再见了!……”“遥尘,我爱你!……”“哈哈……”
……雪遥尘对他的调戏咬牙切齿。
逸,保重了。
如今黎枫泠的身孕已过了四个月,坐在车里还是很难受的,所幸有软榻,他通常都是半靠在上面,如今孕吐基本已经消失了,孩子动的到多了些,没事翻个身伸个腿什么的,让他虽有些疼痛,但更多的是满满的幸福。
他是会不知不觉想起一些往事,在逍遥山庄的日子,在赤焰山庄的日子,还有,更多的是和司徒晨逸一起走南闯北的日子。
早就说了要放弃、要忘记,因为那人的背叛,其实,忘记放弃谈何容易?毕竟是真心爱过的人,连他的孩子都有了,想割舍也割舍不去。
时常骂自己没出息,却还是身不由己,心理颇怨那个人,哪怕要和别人在一起,为什么不能等一等,等我离开了,我就不会知道你的事了。
其实,漫漫长路、前途未知、征战杀伐、生死由天,这不知所剩几何的生命里,真的不该再去抱怨什么了,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个人,心中该常想想他的好,那样,不眠的长夜,也不至如此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