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时拿起咖啡轻啜一口，波澜不惊：“没有。”

秦洛闻显然不信，那双八卦的眼睛闪烁着堪比福尔摩斯的光芒：“没有？那她为什么放着锦衣玉食的总裁夫人不当，要来公司体验996的福报？还玩‘潜伏’，藏着掖着生怕您知道，这不合逻辑啊，程总。”

程时再次端起咖啡杯，试图掩饰内心的不自然：“她想体验生活，寻找灵感。”

“体验生活？程总，这借口都快包浆了吧，”秦洛闻像装了高速运算芯片，逻辑链条飞速运转，“体验生活，去撒哈拉沙漠感受风沙也比来法务部对着枯燥的合同强啊，她这分明就是……欲擒故纵、以退为进、曲线救国。”

程时放下咖啡杯，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波动：“秦特助，你的联想能力可以去写小说了。”

秦洛闻立刻接茬，语气带着几分笃定：“程总，您别转移话题，赶紧坦白从宽，是不是惹夫人生气了？我猜猜，是不是你把她的限量版口红当成唇膏用了？还是……半夜偷偷摸摸打开她的游戏账号，结果一顿操作，把她从最强王者打到了倔强青铜？”

程时太阳穴突突直跳：“我没有动她的口红，也没有碰她的游戏。”

他对那些花花绿绿的电子游戏向来敬而远之，别说玩了，看一眼都觉得头疼，更不可能碰林瑞桥的游戏账号。

秦洛闻继续脑洞大开，越说越来劲：“那肯定是你忘记了她的生日，或者……平安夜送了她一盒……螺丝钉？”

程时强忍着把咖啡泼到他脸上的冲动：“我没有忘记她的生日，更没有送她螺丝钉。”

他送过林瑞桥最“实用”的礼物，是全套的进口绘画工具，虽然确实少了些浪漫，但跟冰冷的螺丝钉完全是两码事。

秦洛闻故作恍然大悟，压低声音说道：“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家暴，精神家暴！每天板着脸，跟个阎王似的，哪个女人受得了啊？”

程时额角的青筋都爆出来了，他发誓，如果不是看在秦洛闻是他得力助手的份上，他真想把他丢出去醒醒脑：“胡说八道什么呢！”

秦洛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侦探世界”里，自顾自地说：“那您肯定是不关心她，不体贴她，不陪她逛街、看电影、吃烛光晚餐，夫人肯定是觉得你心里没有她，对她不好，所以才赌气来公司上班，以示抗议。”

说到电影，程时的脑海中闪过昨晚他和林瑞桥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企鹅纪录片的画面，也算是……一起看电影吧？

程时承认，秦洛闻说的那些“标配”的确他都没做过，但他对林瑞桥的感情，他自认为是深沉而内敛的。他知道林瑞桥跟他结婚并不是因为喜欢，所以便不敢用浮于表面的形式靠近她，也知道她并不缺这些所谓的迎合，所以害怕自己的刻意讨好反而会引起她的厌恶。

但从始至终，他默默地关注着她的一切，尽他所能地满足她物质上的需求，也算是对她好吧？

程时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假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我们感情很好，只是最近比较忙。”

程时之所以不想告诉秦洛闻他和林瑞桥已经离婚的事实，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太了解秦洛闻了。这家伙的好奇心简直能杀死一打猫，一旦知道他和林瑞桥离婚了，绝对会像个装了雷达的苍蝇一样，在他耳边嗡嗡嗡地问个不停。

离婚这件事对他来说，分量很重，是深思熟虑后的痛苦决定，他并不想把它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更不想被秦洛闻刨根问底地追问细节。

而且，他总觉得离婚这件事说出口，就好像彻底失去了和林瑞桥之间最后一点联系。虽然明知道他们的婚姻本就名存实亡，但没有在别人眼中正式宣告结束，似乎还保留着一丝虚幻的可能，虽然他也承认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很可笑。

秦洛闻却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语重心长地说：“程总，您别骗我了，你肯定是在家把艺术氛围都扼杀了，所以夫人才要逃出来寻找创作灵感。我猜，她现在肯定在公司寻找新的刺激，比如……办公室恋情什么的……”

“够了！秦洛闻，你很闲是不是？”

程时终于爆发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山雨欲来的危险：“正好，我这里有几个项目，需要一个精力充沛的人来盯着。”

“程总，我开玩笑的，”秦洛闻见好就收，立刻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不过，您真的应该多关心一下夫人，艺术家嘛，都敏感脆弱，您要是再不解风情，小心夫人真的跟别人跑了，到时候您哭都来不及。”

秦洛闻说完，将怀里的合规审查报告轻放在程时的桌面上。

他抬眼看到程时微沉的脸色，微微颔首，安静地退到门边，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程时沉默了。

秦洛闻的话虽然夸张，却也让他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忽略了林瑞桥的感受，以及她所谓的“缺乏灵感”背后真正的含义是什么。

一晃神的功夫，他便感到坐立难安。

……

法务部办公区内。

林瑞桥和陈秋莹并肩作战，办公室气氛不再像之前那样压抑。

陈秋莹的专业素养无可挑剔，会在林瑞桥因为某些晦涩条款卡壳时，用寥寥数语便点破关键，在她们的默契的分工配合下，工作进度明显加快。中午时分，最后一份合同录入完毕，林瑞桥按下回车键，感觉自己的压力值瞬间清零，整个人都重新活过来。

“好了，这就是全部了。”她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陈秋莹：“秋莹姐，真的太谢谢你了。”

陈秋莹露出舒心的笑：“谢意收到。”

突然，一阵不合时宜的“咕噜噜”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氛围，林瑞桥腹中一阵空虚，这才想起自己早上因为赶时间，没来得及吃早餐，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

陈秋莹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笑着说：“肚子饿坏了吧？正好到饭点了，一起去员工餐厅？”

“好啊，这顿我请。”林瑞桥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就当谢谢你帮忙。”

陈秋莹却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不用急着请客，我们部门有个规矩，新人第一个月都得勒紧裤腰带好好攒钱，等你转正了，再请我也不迟。”

这番话让林瑞桥愣了一下，但陈秋莹说得一本正经，让她一时分不清是玩笑还是真的有这么个奇特的“部门规矩”。

【宿主大人，这妥妥的资深打工人对职场小白的贴心保护啊。|暖心贴士.jpg】

林瑞桥心下恍然，原来陈秋莹是不想让她因为一顿饭而有负担，特意这么说的。

“行，那就等我转正了，请秋莹姐吃大餐。”林瑞桥眉眼弯弯，由衷地说道，心中对陈秋莹的好感又添了几分。这种不居功自傲，反而处处为新人着想的同事，简直是职场稀有物种。

“对了，”陈秋莹一边收拾桌面，一边状似随意地说道，“我男朋友也在公司上班，正好一起吃个午饭，你不介意吧？”

林瑞桥微微抿了抿唇：“这样啊……”她迟疑了一下，“你男朋友不会介意我当电灯泡吧？”

“不会的，”陈秋莹笑意更深，眼睛弯成了月牙，“他这人实诚，什么意见都听我的，你就当是认识一个新朋友，走吧。”

说着，她自然地拉起林瑞桥的手，向门口走去。

员工餐厅如同一个小型的人口集散地，各种谈笑声、餐盘碰撞声以及偶尔传来的打趣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

陈秋莹熟门熟路地带着林瑞桥穿过就餐区，走向角落里一个相对安静的四人桌。

在这里，林瑞桥见到了陈秋莹的男朋友——一个穿着灰色羽绒服，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男人。

“瑞桥，这是我男朋友，方哲。”陈秋莹笑着为两人做介绍，“这是林瑞桥，法务部新来的同事。”

方哲冲林瑞桥微微点头，看上去有几分腼腆。

“你好。”林瑞桥礼貌地打招呼。

“你好。”方哲回应。

陈秋莹瞥见方哲略显拘谨的模样，唇角微扬，刻意用一种轻快的语调，对林瑞桥说道：“方哲可是我们公司的情报中心呢，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情报中心？这是什么意思？”林瑞桥来了兴趣。

方哲被陈秋莹这么一说，反而放松了些，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在安保部监控室工作，所以……公司里的事情，多少能看到一些，比如程总经常突击检查，我都能提前知道，也会提醒大家准备。”

林瑞桥恍然大悟，脑海中不自觉闪回昨天办公室里，同事们收到消息后装模作样认真工作的场景。

陈秋莹让方哲占座位，随后便拉着林瑞桥一起去选餐，不一会儿，三人的餐点都摆在了桌上。

林瑞桥注意到方哲面前那碗热气腾腾的香菜肉丝面，翠绿的香菜铺满了整个碗面，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而方哲的表情却凝固了，他拿着筷子，小心翼翼地拨弄着面条，试图将香菜全部挑出来。

陈秋莹饶有兴致地看着方哲的“海底捞”过程，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方哲，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方哲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幽怨：“秋莹，你明明知道我不吃香菜，你还点这个……”

陈秋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哎呀，我给忘了嘛，不过，食堂的香菜今天看起来特别新鲜，你不是说要多尝试新鲜事物吗？”

方哲无奈地叹了口气：“尝试新鲜事物也要量力而行啊，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酷刑。”

他继续挑着香菜，一根，两根，三根……动作极其专注，仿佛在处理什么重要的监控画面。

一小堆香菜逐渐在他面前的餐盘上堆积起来，形成了一个翠绿的小山丘。

陈秋莹看着那堆香菜，突然伸出筷子，夹起一小撮，不由分说地放回了方哲的碗里：“这可是我和瑞桥排了十分钟的队才点到的，香菜多好啊，满满的维生素，你必须吃完，浪费可耻。”

方哲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仿佛晴天霹雳，他盯着碗里那几根香菜，如同面对着洪水猛兽，好不容易夹起一根香菜，却在面条上方悬停了半天，迟迟不敢下口。

他眉头紧锁，眼睛紧紧闭着，表情变幻莫测，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最后定格在一种难以言喻的酱紫色上。

【OMG……一张斯文腼腆的脸上怎么能同时挤出这么多复杂表情？】

林瑞桥还来不及回应系统，就听见方哲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他身体微微战栗，仿佛随时都会晕倒，然后用颤抖的手把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摘下来，放到桌面上，随后扶着额头，汗珠便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在桌子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这一幕看得林瑞桥目瞪口呆，心中升起一股不忍。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柔声说道：“其实……我挺喜欢吃香菜的。方哲，如果你实在不想吃，我可以帮你吃掉。”

方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生圈，他以平日里绝对想象不到的敏捷动作，将碗里的香菜一点点夹给林瑞桥：“瑞桥，你真是个好人，太感谢你了！”

陈秋莹看着这一幕，颇有些忍俊不禁。

【叮～前方高能！检测到室友先生正在靠近，请宿主大人保持淡定。】

林瑞桥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下意识地环顾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