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花般的鳞片染着鲜血往下飘,钻进鼻腔的腥酸味愈发浓烈,耳边传来西里尔悲凄的声音:“别走,你要鳞片我给你、要肉也给你,什么都给你……”
像玻璃橱窗里摆放用来吸引顾客的娃娃,再多声音、再多叫喊冲不破开不了口的躯壳,任凭诸多情感闷死在冰冷的身躯。无法移动半分的没用手脚拍不了窗、走不出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路人走过橱窗,身躯的声音得不到任何回应。
只不同的是,即使西里尔喊得再大声,飘进我耳里,我也只会当作听不见。
崩溃、伤心、绝望,是我的甜点。残忍地吃掉,绝不施舍他半分怜悯。
或许知道我仍在注视他,西里尔狠下心咬下自己手臂上的一块肉,说道:“肉,你不是喜欢我的肉吗,来,来歌亲身边……”
快步走近西里尔,我拿起西里尔手上的那块肉,在西里尔趁机抓住我手臂时,我冷笑着将那块血肉摔在他脸上,说道:“把你自己的烂肉吃掉,我就不走,整晚陪着你。”
屈辱、心脏抽搐的痛感令西里尔半天没回神,直到我掰开他手指时,他才猛地抱住我,用脸贴着我的皮肤声音颤抖道:“我吃、我吃,你不要走,你留在我身边。”
他松开我,在昏暗中捡起地上的血肉,狼吞虎咽地吃掉那块沾了灰尘的肉。
而我已经在他吃肉的时候无声走开,走至房间门口才回头对他笑道:“西里尔,那块肉味道怎么样?好吃吗?心痛吗?记住,下次我会让你更痛。”
“但西里尔,即使你知道我这样恶劣,知道跟我在一起感受到的只有痛苦,你也依旧会贴过来的对吧?因为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贱货。”
“那天我吃你肉的时候,为什么没有阻止我?不就是因为你在享受我需要你吗?真贱、真贱。”
好似话语统统如鱼刺堵在喉咙,西里尔待在孤寂的黑暗里,只望着我的方向,说不出半句辩解、否认的话。
黑暗中低落的眼泪如悲伤情绪般无声,得不到安慰字句,更得不到半点怜惜。
屋外的阿利纳拿着一把刀围着房子来回踱步,他嘴里不断说着:“去死,快去死……”
听到声音的我走出石屋,盯着有些疯癫的阿利纳看了一会后,走上前夺走了他手里的刀,扔到了地上。
死太没意思,什么都感受不到。
这样我还玩什么?多无聊。
“盖布里埃尔?笛亲终于找到你了,快跟笛亲回家……”
打掉阿利纳伸过来的手,我皱眉牵住阿利纳垂下的手拉着他往前方走。
“脑子有病就少出门。”
“我不走,笛亲哪也不去,笛亲要天天看着你、照顾你呢。”身旁的阿利纳笑盈盈的说。
走到阿利纳家时,我的隐身药效已经过了,身躯四肢都显现了出来。
柔顺的白发垂至胸前,纤细白皙的四肢暴露在空气中,感受夜里的寒冷。
径直走到房间,我拿走阿利纳床上的兔子皮,将腰下围了起来。
“盖布里埃尔,你冷啊?”跟过来的阿利纳见我如此,便迅速从房间的一个木箱里翻出一件红色长袍,他拿着长袍对我说:“这是莱利用一头野猪跟长老换的,你拿去穿吧。”
房间四角与石床上都放了一网袋的萤火虫,使房间被绿光笼罩。
将兔子皮解下扔回石床上,我穿上那不合尺寸的红色长袍,因身躯还是十一岁孩童所以衣摆长长拖在地。
阿利纳将兔子皮重新铺好,然后抱着我上床打算睡觉。
他那冰凉的庞大蛇身弯弯绕绕地挤在床上,鳞片隔着红袍贴着我的腿,令我不适地皱眉翻身。
“你去地下睡。”我盯着阿利纳的脸说道,看着他睁开双眼对我笑。
“不要。那样有坏蛇来抢你,我就不知道了。”
“我叫你,你不就知道了吗?”
觉得有道理的阿利纳不再固执,他松开我,晃着蛇身游了下去。
黑夜被灰蓝色的天替换。
再次吃了隐身药丸的我站在阿利纳家门口,看着几个蛇兽人急匆匆地赶往某个方向,又听到他们说:“快快快,不然好阿笛都被买走了!”
“一年就这一次,怎么着也买个回去给我家克拉克下蛋。他天天吵我吵得厉害,烦都烦死了。有个伴,他就不会整天烦我了。”
那些蛇兽人手里都拎着一篮、二篮的肉,我垂目思考片刻,跟了上去。
一大群老少蛇兽人都聚集在村头,看着临时垒起来的石台子上的十几个排排站的年轻笛子,他们兴奋地喊价。
“第一排第二个那个笛子,十块兔肉。”
“第一排第五个笛子,五块野猪肉加十块老鼠肉。”
“第二排第三个笛子,我出六块野猪肉。”
众多年轻笛子中,只有一个“异类”是没有被喊过价的,那便是头发稀疏的珍珠。他的脸虽依旧漂亮出众,但却无法再吸引别蛇的目光,失去了作为商品的价值。
“听说珍珠是自己来的,不是被他双亲卖的。”
“啧啧,那个克拉克真是……要不是他是歌子,早就拖到林子里打死了。小小年纪,竟然心这么狠。”
隐身的我穿梭在噪杂、拥挤的蛇兽人中,悄无声息地顺走他们篮中的肉。
这些肉拿回去烤应该不错,只可惜这个地方没有盐。
“哎,我的肉,谁把我整筐的肉抢走了?哪个老鼠屎?给我出来!”
“哈?我的肉怎么也少了,见恶魔了真是!”
将篮子藏在宽大的、隐身的红袍下,我趁乱离开买卖场。
莱利死了,身为笛子的阿利纳只有两条路:要么跟别的歌子结为伴侣,要么选择饿死在家里。
蛇族里的笛子虽有力量,却被禁锢在村子里,不允许外出。只能整天待在家里带着孩子,等待他们的伴侣带着食物回来。如果跟了一个废物歌子,那就是两条蛇一起饿死。
上了年纪的蛇,如果有孝顺又有能力的孩子,那自然可以安享晚年。否则,就得跟那些笛子一样,活活饿死。而往往这些没有食物的蛇,到了没肉吃的第三天或是第四天,便会失控地吃掉自己的肉,亦或伤害别蛇。
鲜美饱腹的肉,或许是邻居、或许是兄弟,谁知道、谁在乎?不想死,就必须牺牲别蛇来活。
回到阿利纳家,我将装满肉的篮子放在石桌上后,走至房间,用脚踢了踢躺在地上熟睡的阿利纳。
“盖布里埃尔?”阿利纳用手揉了揉眼睛,他睁开双眼坐起身慢慢支起蛇身,利用蛇身的力量站起来。
“你什么时候醒的?你是不是饿了?”阿利纳似乎闻得见我身上的气味,精准找到我的方向凑过来。
“你想不想要一个孩子?”我面无表情地问。
“你就是我的孩子呀。”阿利纳温柔笑道。
“……”我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后,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我要让西里尔产一个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