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戈阁主与当今首辅有着血海深仇。
惊蛰于阁主的作用便是与首辅身旁的十二暗卫抗衡,也是他拿捏阁主多年的筹码。毕竟能在那群名动天下的暗卫中全身而退的,除了惊蛰外再无旁人。
然而自从他跟在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宋小姐身后以后,惊蛰眼中对他的厌弃和抵触愈发强烈,更有几分拖离他桎梏的失控感。
阁主是有心想对那名女子下手,可没想到她出事比他动手还快,一场大火剿灭了他心中的隐患,却没想到惊蛰也从此彻底不受他掌控。
那个疯子根本不怕他身体里的毒,每月毒发时的蚀骨灼心连阁主自己都难以想象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惊蛰陷入了几近癫狂的偏执,所有的行动都在执着于寻找那名女子的死亡原因。没了惊蛰的帮助,他原本的计划迟迟无法推进。
所以,当他第一次看到组织内和那名女子有两分相像的死士后,心里浮起了一个念头……
“铮!”
惊蛰眼底的杀意一触即发。灵河管不了这么多了,腰间的利剑出鞘直直挡在朱红剑柄之下,少年劲瘦的腰身翻转用力,纷飞的衣玦在空中划出利落的弧度,铮鸣一声惊蛰被暴起的巨力挡开。
惊蛰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诡谲的剑气惊起满地霜华,越过灵河的防护直直刺向芙月。
“啊啊啊啊你快说你的身份啊!”剑尖离芙月只有一寸的距离,系统顿时惊叫出声。
和系统尖叫一并出现的,是芙月以不正常的速度扭身反手袭上惊蛰的脖颈,暴力的关节声唤醒了他熟悉的记忆。
惊蛰黑瞳剧缩。
“停下!快停下!”
芙月反制后并没有松手的意思,惊蛰脸上逐渐涨出红丝,偏执的眼眸死死盯着她,瞳仁颤动。
是她,她没有死。
几乎是接触到她的一刻他便收了力道,却还是有几缕发丝被朱红剑气斩落。多年未曾有过的条件反射让他心中震颤,握剑的手第一次有了迟疑。
“前辈这是做什么。”芙月眼神冷冷,口中称呼前辈手下的力道却分毫未减,“既然认得我,怎么还对我大打出手?”
“……前辈?”惊蛰凌厉的眼眸缓缓抬起,耀眼的白发后扎起的小辫轻晃,熟悉的样式无声记录着他们曾经的欢愉。
芙月却没有丝毫动容,瞳仁倒映出近在咫尺的男人,以及他身后靠近的身影。
“哧!”
铜铃被微风撞碎的声响里,血色滴答滴落在石板上发出粘腻的颤音。灵河喘着粗气,手中的利剑插入惊蛰身体里。
“你们……你们!”系统捂着胸口后退两步,感觉脑袋发晕。
一剑下去惊蛰明明还有还手之力,他却定在原地迟迟未动。
灵河强忍心口被他打出的内伤,冲上来咬牙拉走芙月:“快走!这里不安全。”
血色在地面蜿蜒成线,惊蛰脱力般跪坐在地,视野里是芙月和灵河依靠着逃离的背影,仿佛身后胸口插着利剑的他是拆散他们的恶鬼。
熟悉的场景和脑海中记忆深处的一幕重合。
又是这样。
心脏在胸腔里绞成碎片,惊蛰的指尖突然灼痛起来,当年滚烫的血就是这样顺着护腕渗进甲胄,而他衣襟染红躺在一地了无声息的的刺客里,眼睁睁看着芙月跟着那个男人走上马车,全然不顾身后护她浴血突围丢弃半条命的他。
急火攻心之下,惊蛰猛地偏头吐出一口污血,血滴飞溅到剑柄上,染红剑穗缠绕着的铜铃。
—
“嘶。”
药馆里灵河赤裸半身,露出流畅白皙的肌肉线条上青黑一片,是被惊蛰打出的伤痕。医师一边嘀嘀咕咕是什么剑能震出这种伤,一边拿药酒在伤口上敷。
芙月毫发未伤,坐在一旁托着下巴沉思。
事情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明明她觉得她并没什么对不起别人的地方,偏偏看惊蛰还有系统的说法都觉得她辜负了人家。
她还以为凭她和惊蛰的关系,让他随便说个愿望就行了呢。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呢……
芙月蹙眉深思。
“愿望愿望!”系统在芙月这里是天天受气,已经懒得问他为什么要捅惊蛰了,“上来就捅他你还怎么帮他实现愿望。”
“还有,提醒你一句。”系统尽力让自己听起来严肃一点,“你死遁回来是赎罪的,是为了弥补你以前辜负的人!别再罪加一等了!”
这话芙月就不爱听了。
“什么叫赎罪?”芙月蹙眉,系统话里的理所当然让她很不爽,“我向三个男人赎罪?开什么玩笑。我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吗?”
芙月说得信誓旦旦,系统只能翻看她这次第一次穿越的事,才粗粗扫了两眼就全是劣迹斑斑。
“……好了,你就乖乖做任务吧,做完就能回去了。”系统知道没办法说服她,只能好声好气地劝说,“惊蛰这边你刚和他起冲突,你打算怎么深入了解他的愿望?”
“不了解。”芙月瞥一眼自己被削了小半缕的头发,恨恨地赌气。
灵河已经上好药,流畅的肌肉因为吃痛而绷紧,他咬住小半截绷带自己给自己包扎,急促呼吸的胸口不断起伏。
“你这样后面怎么绕啊。”医师看了他一眼,“我手里东西腾不开,你让和你一起来的小姑娘缠吧。”
灵河一愣,脸色顿时涨红,连连摆手:“啊我自己可以的!”
他不自然地垂下头。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包扎半天还是有点困难,灵河咬住绷带的唇角都起了晶亮的湿润,澄澈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紧盯手下。
“真是,你到底有什么事是能做好的?”头顶笼罩下一片阴影,少女的衣玦出现在视野里,“被他剑气就能震得半死不活,你能不能再废物一点。”
少年目光怔怔,眼中细碎的亮光闪烁。芙月突然的靠近让他心如擂鼓,淡淡的雪松香自她抬起的袖口中传来,急促的呼吸都几近滞住。
“啊!”
绷带被少女猛地勒住缠上,灵河不自觉地痛呼,余光看到芙月不耐地神色时又生生将尾音收住,脑袋失落地垂下,连带着高高束起的马尾也小狗似的低低轻晃。
“走了。”
等他换上血迹斑斑的衣服,芙月急着回客栈,像拎小孩一样拎起他的衣领,灵河羞赧地在她手中扑腾:“我……我自己走……”
“砰!”
医馆大门被暴力推开,有人着急地闯进来。
“许医师!首辅又突发急症!你快去看看!”护卫打扮的人上气不接下气,撑着膝盖勉力传话,“府里的医师都配不出您上次的药,麻烦您再带几副过去吧!”
芙月的脚步顿住,拎着灵河的衣领也不自觉松开。
纪疏白?他得了什么急症?
她停下看向那名护卫,灵河也摸着脑袋不明所以地凑到她身边。
许医师依言抓了几副药收拾药箱打算跟他走,那名护卫还在不停地说纪疏白的情况:“首辅情况真的很糟糕,这个月已经时第四次发作了,劳烦您在府里多留几日……”
两人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
“造孽啊……”系统在脑中突然叹气。
怎么重来一世还得了个病秧子身体,这不是天然给了芙月欺负他的机会吗。
“纪疏白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的病……”芙月托着下巴,在脑海中询问系统,“他以前身体明明很好啊,而且从来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你能查到我死遁的日子里发生了什么吗?”
系统一愣,原来不是天生病秧子吗?
她依言翻看手中的册子寻找,然后被大大的郁结成病四个字闪到眼。
……不会是因为她的死讯吧。
“你自己查去吧。”系统无语。只能说重来一世再被虐的话也是他活该。
灵河见她迟迟未动,心里也有了计较。
“那是首辅府里的人,首辅已经病了很久了。”似是想到从前的记忆,灵河声音也低沉下来,“几年前宋家设宴,途中却不慎起了一场大火,很多人……都葬身火海,首辅似乎也受到了波及,自那以后身体便急转直下。”
朝堂的斗争,那场大火中丧生的不偏不倚都是首辅的幕僚和支持者,其中就包括他们全家。
只是听说还有一位毫不相干的宋家小姐也不幸丧命……朝堂的暗流涌动实是令人厌恶。
灵河还沉浸在回忆里,身边依靠的少女却先行一步跟上了许医师离开的方向。
被我的死讯气出病吗?那……他的愿望会不会是看到我再活过来?
芙月越想越觉得对。
早知道在惊蛰面前也不暴露身份了,说不定他的愿望也是让她活过来。
“等等……你怎么进去?纪疏白的府邸可不是你想闯就闯的。”系统对她的积极性很满意,但基于现实还是担忧地提出疑问。
闯?她进纪疏白的地方还用得着闯?
芙月嘴角勾起胜券在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