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之行后,吴邪几乎找不见沈玘的身影,这人就像养不熟的猫,一有机会就会往外跑。
也因此,那日长白山上的一个吻至今没有得到一个回应。吴邪虽然心里憋着一股气,但见不到当事人,就算他把自己气死也无济于事。
而吴三省失踪后,各种事情都压在他身上,虽有潘子在旁边协助,但毕竟之前了解不多,事情做的磕磕绊绊,更没有时间去寻沈玘。
更何况,就算找到了,他又该以什么立场去询问呢?吴邪忽然觉得,糊里糊涂的等待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可以选择遗忘许多事情。
很难说沈玘不是故意挑这个时间玩消失的,他端坐在新月饭店的待客室,单手托着下巴。
“这算是三堂会审么?”他忍不住反问道,目光在面前的两人身上短暂停留,“现在还活着的人,真是少啊。”
霍仙姑端起茶杯,送到嘴边轻轻抿了抿,她没有立刻回答沈玘的话,静静端详着面前的人。
“的确,你、我、他,我们就像旧时的余孽,该死的、不该死的都已经死了,我们却还活着。”霍仙姑说着,勾出一个笑,她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
张日山从始至终都显得格外沉默,他的沉默并没有得到特别的关注,沈玘的视线更是从来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活人总比死人好。”沈玘哼笑着说道,“我的心脏在跳动,我依旧是一个人。至于其他,谁会在乎?”
“你抛开了前尘。”尽管是疑问句,张日山却说得无比肯定,他笃定沈玘将所有人都远远抛开,就像当初一样。
沈玘不置可否,没有承认也没有辩解,慢吞吞端起茶杯,茶水早就在难以参透的谜语中冷透,他却不大在意,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无声将茶杯放回原位,分毫不差。
“我们注定不欢而散。”他说,“不要探究我,我什么都不会说,就像你们也不会说出计划一样。”
这是一个刚开始就注定了结果的谈话,正如沈玘说的那样,所有等待或许在等待的时候才是最美好的。
霍仙姑离开了,张日山却没有,他盯着沈玘,倏然缓下神情,“一起吃个饭?”
“不了。”沈玘随手捞起椅背上的外套,不耐的扯开胸前的领带,解开胸前几粒扣子,“有人在等我。”
“我以为,等你的人,我也算。”张日山紧紧盯着他,“但你从来没有把我归为这一类。”
“副官。”沈玘突然叫出这个陌生而熟悉的称呼,腔调却是一板一眼,“死的人太多,我再也没有叙旧的人了。”
想要离开的人无论如何也拦不住,从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也只会是这样。
有规律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张日山没费多少力气便知道来人是谁。
“南风。”张日山背对她站着,即使尹南风皱着眉说他这样像个不离不弃的“望夫石”也依旧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说白了,明明你自己都更习惯飘渺的等待吧?”尹南风毫不留情的拆穿道,“你比谁都更希望他想不起来,却还要装出一副为此心痛的模样,虚伪的老人家。”
张日山耸耸肩,“很明显吗?”他没来由的笑容灿烂,声音都透着不可思议的愉悦,“好吧,真的很明显。”
尹南风莫名的看着他,显得欲言又止。
沈玘踏出新月饭店的那一刻,自由的气息扑面而来,似乎短暂的从所有麻烦中抽身而出。
不过,虽然拒绝的话说得干脆,沈玘实际上并没有约什么人,自然也不存在有人在等他这件事。
所以……要为去哪里吃饭而烦恼了呀。
真是伤脑筋。
张家古楼里翻出来的东西,早在一开始就被沈玘没有半分留恋的扔给了吴邪,原话是:这些东西怎么看都卖不出一个好价格,不如送给你研究。
吴邪对此无奈又高兴,不过这些充满藏族风格的首饰他怎么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找上解雨臣帮忙。
霍秀秀自霍仙姑回来后便被耳提面令学习如何接手霍家——霍老太太显然意识到,九门再次卷入不可思议的漩涡,她不能保证霍家能够安然由霍秀秀接受。
也因此,吴邪在解雨臣身边总能看见小姑娘的身影,他反正是习惯了,也没有任何意外,九门这一辈大概就剩下他们三个。
沈玘大概就是那个不同寻常的例外。
吴邪再次上门的时候,就见这人悠然坐在一边,见到他也饶有兴致的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
“你这些天去哪了?”吴邪低声问道,他也说不上是因为什么心理,声音压的很低,像是怕被人听到。
“哪里都去了,见见老朋友,扫扫墓,说说话。”沈玘笑道,“你忙得怎么样?听说已经接手了三爷留下的烂摊子。”
“还不错。”吴邪看向解雨臣,结束了客套的话题,将那些藏族首饰递了过去。
解雨臣对于分辨古董并不精通,倒是霍秀秀看出了门道,告诉他们首饰上的珠子材料非常罕见,很适合做微雕,说的时候还拿出手机,点开图片放大软件,对着珠子的穿孔处放大。
小孔周围雕刻一只首尾相接的蝎子。图案的含义隐晦而难以理解,吴邪下意识想到天蝎座,又琢磨那个年代貌似不流行星座之说,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道理又好笑至极。
沈玘一直很安静,安静的不同寻常,吴邪总怀疑他知道很多,但怎么也撬不开他的嘴,甚至自己可能都被绕进去。
所以吴邪打消了询问线索的念头,走回他面前,“回杭州吗?”
“先说好,我牙不好,只吃软饭。”沈玘一下子笑出声,“我的脑震荡早就好了。”
“我知道。”吴邪也笑了,“单纯的邀请你回去,胖子还在巴乃追求爱情呢。”
解雨臣抱着手臂,施施然看着两人之间的交流,见沈玘看过来,略一挑眉,“吴邪,你一张嘴就要把我的雇员带回去,这不好吧?”
吴邪满脸抱歉,表示自己不知道两人还有雇佣关系没有接触,“我以为他也是来看朋友的。”
霍秀秀眯着眼睛,小姑娘对于这种场面还是感兴趣,这种灵气并没有被骤然压在身上的责任磨灭。
“我要去一趟长沙。”沈玘打断两人的话头,“去找一些东西,有点麻烦,找到了自然会回来。”最后一句话,他对着吴邪说。
吴邪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答应一声,随后脸颊发红,“嗯?哦,好。”
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事情。
沈玘站在长沙街头,无论如何也难以将安定的街道与当初混乱的地方衔接,说是混乱也不贴切,至少九门管辖下的长沙还算安全。
直到那次大清洗。
沈玘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资格评价谁,他慢慢的走,忍不住想,这个当初所有人开始的地方到底有没有人回来。
应该没有。
割裂的记忆撕咬着沈玘,熟悉的地方更是让撕裂来得更加……更加剧烈。
他回来的不算早,甚至太晚,找东西很不方便,新的建筑更是添了不少麻烦。
原来埋下物件的林子不知怎么修了墓地,大概没多久也会被拆除,要是修成高楼大厦那更加难寻。
拂去木盒上的灰尘,沈玘对于自己偶尔的仪式感略有几分满意,毕竟随随便便找个地方挖个坑埋了太给自己添麻烦。
“终极之事难以记叙。
它不是终点,也不是结果。”
沈玘将这张纸折好,放回木盒,然后盖上盒子,然后懊恼的往后一靠,“什么啊!自己的想法都难以理解。”
“偷懒是不可取的,下一个地点等着你。”
盒子正面,灰尘之下赫然是这样的字眼。
“完全是某种恶趣味吧,不合时宜的感觉充斥每个时候,连对自己都完全不放过吗?”沈玘显得很苦恼,“下一个地点,但是完全没有线索。”
一连三个完全,沈玘根本没意识到有什么。
“混乱的记忆压根想不起来地方在哪里,只能慢慢去找咯?”他奇怪的开朗道。
沈玘回到杭州时,很凑巧的撞上了金万堂,对方认出了他,并热情的表示可以将线索告诉他。
“总归您和小三爷都是一块儿的。”金万堂如是道。
“我可没钱。”沈玘似笑非笑,在金万堂举起手机递交保证短信的时候缓和态度,“走吧,一起去吴山居。”
吴邪对于一前一后的两人呈现完全不同的态度。
他指挥王盟将满嘴空话的金万堂打出去,对于沈玘的到来十分温柔,“你的事情解决了?”
沈玘一边点头一边拦住吴邪亲自动手打金万堂出去的动作,“听听他的线索,还算可信。”
吴邪对此半信半疑,但架不住解雨臣的消息也这么说,所以他勉强给金万堂一个机会,要是消息不真……
这老小子最好祈祷自己能躲一辈子!
当然,吴邪也没傻到全听金万堂一家之言的地步,他抢先去往尼泊尔,当然是一无所获,却在尼泊尔那里得到了一个新的地点——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