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死亡威胁,布彻不惧反笑。他把手里的椅腿扔掉,走到维克多面前,将自己的额头往对方眼前凑去。
“诚心建议:你若有祖国人的热射线,就往我的脑袋滋两个洞,这样联邦超人事务局(FBSA)就会去找他的麻烦了。一举两得。”
维克多瞧着这个不修边幅的大汉,被对方表现出的悠哉举动迷惑住了。布彻不仅不怕死,还操着古怪的考克尼口音教他做事。他几乎想要照布彻的话去做了,可惜他并没有祖国人标志性的热射线。
在他闯进办公室之前,莫里斯正把祖国人对他母亲做的那些龌龊事抖搂出来,还恳求布彻一定要阻止祖国人——莫里斯明明可以直接找他……
事实是,莫里斯的确助纣为虐,维克多也不后悔杀了他。但威廉·布彻呢?敌人的敌人会是朋友吗?
这是一个示好的信号,还是心理战的开端?
无论如何,布彻都为自己的人生赢得了宝贵的几分钟。
“你对付超能力者倒是挺有一手。”
维克多单膝跪地,拿起莫里斯身上的白大褂给自己擦手。头顶的布彻不紧不慢纠正他:“超能力者?我们都叫他们超人类(Supes)。”
“而且,你已经知道祖国人对你可怜的母亲做的混蛋事,为什么还不去找他呢?”
手指的擦拭动作顿住,维克多盯着自己通红的左手掌,看到的却是祖国人每日戴在手上的红色手套。
杀死祖国人,对他来说轻而易举,难的是在得知真相后,还要背着沉重的负罪感走下去。
让母亲遭人玷污的罪魁祸首是他。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可他死了,母亲就谁都不剩了……
维克多扔下染红的衣角,起身对上布彻的目光。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因为你还有闲情跟我聊天,再摆上一桌红茶,我们可以聊到他妈的十二点。”
布彻朝维克多身后的门口努了努下巴。走廊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逼近他们所在的办公室。
“所以,”他冲维克多扬起得意的笑容,“茶会可以开始了吗?”
——前SAS*,杀死过包括“超级七人队”前成员隐形人在内的数名超能力者——用他的话来说是超人类;现在已被FBSA招安,但还是执着于找出消灭超人类的方法。受CIA与纽约某个俄罗斯帮派的帮助,他和他的小团体将前往俄罗斯寻找当年杀死士兵男孩的武器。
还有一点,也是维克多最关心的一点:布彻把祖国人的儿子藏了起来——他的妻子和祖国人的儿子。
布彻身上的秘密多如牛毛,且都十分有趣,他想了解更多,尤其是能针对祖国人的部分。
但这个凶杀现场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
维克多默默为布彻延长了存活时间,并上前搂住他的腰。
“Oi!”布彻用力抓住搂在腰上的手,“我来自伦敦,不代表我能接受男人!”
“闭嘴。你邋遢得要死,谁看得上你。”
维克多把他往自己怀里拉了点,忍住嫌弃带上他腾空。维克多特地让自己背对办公室的窗户,倒飞撞穿玻璃,随后在空中转体,朝着远方飞去。
-----
“——你从健身器上摔下来,居然要休息整整一周?”
“是啊……吃止痛药也不管用。”
手机贴在耳边,休伊心虚地左看右看。他现在正在CIA安排给他们办公的大楼里,整个楼层除了他再无他人。
他的右手打上了石膏,明天就能拆掉,但他不能实话实说。为了避开维多利亚·纽曼,他让喜美子折断了自己的手,这样才能跟他的伙伴们一起去俄罗斯。
“我去上班也只能天天哀嚎。”
电话那头传来遗憾的叹息,“……好吧。那你待在家里,好好养伤——我这里接到了新的凶杀案情报,没你的份了。”
“谢了,维琪。没我你也能行的。”
“那可说不准。先挂了。”
休伊放下手机,长吁口气。还没等他缓过来,楼层的大门便被人推开。
布彻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休伊匆忙从椅子上站起,询问突然给总部带了个陌生人的布彻。
“布彻,这是——”
布彻反常地没有接话,而是给他示意了一个严肃的眼神,让他往一边呆着去。
休伊顿时打住话语,茫然看向另一个人——
那人一只手戴着黑色手套,另一只手布满令人不安的红色印迹,鸭舌帽下的视线锐利且无情,令他双膝变软,如坠冰窟。压迫感从他的脊背向上爬行,直至完全掌控他那吓得空白的大脑。
他认得帽檐下那张带血的脸……那是毁灭……
休伊用完好的左手支撑桌面,试图稳住摇摇欲坠的身躯。
他只在电视上见过毁灭——一个走寡言少语路线的超级英雄。虽然安妮跟他解释过毁灭和祖国人暧昧的关系,但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么年轻的小伙子居然会是祖国人的新帮手。
现在,毁灭本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却感受到了直面祖国人时的深深恐惧。
“随便你到哪去,小子。”
布彻的话语拉回了休伊的注意。他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布彻是在叫他。
休伊扭头看向布彻,试图从对方身上寻找到一丝求救的暗示。但布彻只是朝门口摆头,“给大人们一点谈话空间。”
……这也算布彻的玩笑话吗?休伊的脑子目前实在转不过弯,但听布彻的总没错。
如果布彻连玩笑都不开了,说明休伊现在必须马上离开。
“好…好的……”休伊磕绊答应,绕过布彻和毁灭快步走向门口。
当他经过毁灭时,他发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石膏手臂上。那目光带了点好奇,随后又变成毛骨悚然的同情。
天哪!他紧张得心脏快要从喉咙里呕出来了!
休伊与他擦肩而过,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在安然离开后,他狂奔至电梯处,钻进电梯,随便按了个楼层数后狂按关门键,并在电梯门合上后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MM,你们得赶紧回总部——布彻有危险!”
-----
“需要我给你沏杯茶吗?”
布彻拿起桌上的茶杯,冲维克多晃了下杯子。后者走向布彻杂乱的办公桌,拿起了最上面的一份资料。他大致扫了一遍纸上的内容,随后将它扔回原位。
“你们也想要杀死我吗?”他问。
“简单直接,我喜欢。”
布彻放下茶杯,扬起一个颇具戏谑意味的微笑。那副表情出现在他那张长满胡子的脸上,既喜感又违和。
“先抓黑料,再套麻袋,然后见血——那才是我们的手段。鉴于你的背景新得跟刚割完包*的**一样干净,我们不如略过所有步骤,直接动刀动枪。”
在维克多看来,这些不堪入耳的修饰用语,不过是布彻用来掩饰恐惧的办法。
“你杀不死我。”维克多好心提醒他。
“的确。你跟祖国人不是一个档次的。”布彻淡定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像是早就有了心理预期,“但有句话说得好:‘国王都以为自己与天同寿,直到铡刀砍掉了他的脑袋。’比利·布彻说的。”
威廉、比利,两个都是布彻的名字。
意识到布彻拥有远超常人的自信心后,维克多更加好奇他的信心来源。
“你们只是普通人,要怎么干掉祖国人?”
“用不着你操心。我们有自己的方法。”
“你指的是能杀死士兵男孩的武器?”
“哦,所以你真的会读心?”布彻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不错啊,梅兹墨后继有人。他可没你这么能打。”
梅兹墨——那个曾被维克多写进论文里的读心者——原来是被布彻杀害了。
“不只是祖国人——”
布彻走到维克多面前,外露出的阴戾与邪气让他接下来的话语变得更有说服力。
“——还有所有的超人类。他们是这个世界的害虫。他们都该死。”
“那安妮呢?”维克多冷静问道,“她也是你们之中的一员。你连她也要除掉吗?”
“既然你会读心,那为什么不自己寻找答案?”
布彻喜欢用问题来回答问题。维克多不会就这么惯着他。
维克多向后靠在桌沿边上,状似无意瞧了眼门外,“对你的答案,休伊·坎贝尔可是很感兴趣。”
布彻脸上的邪笑有一瞬间僵住了。
他赌对了。布彻在乎刚才那个瘦瘦高高的男人。
“……你不说,我不说,那这个问题就不存在。”
“就像刚才发生过的事一样。”
维克多自然接上他的话,举起自己红彤彤的左手,于半空中摊开手掌。
“把东西交出来。”
布彻保持与维克多对视的姿势,从风衣口袋中慢吞吞掏出一部手机,放到对方手里。那部手机在维克多合起的手掌中变成闪烁火花的零件,然后从张开的掌心中滑落出去。
维克多的视线下移至空无一物的手掌,又抬起看回布彻脸上。后者啧了一声,在另一侧口袋摸了半天,最后摸出一支录音笔。
“你跟祖国人也就半斤八两。”
“我跟他可不一样。”维克多说,“我更好,也更强。”
“别这么早下定论。你还有成长的空间呢。”
维克多盯着他,手上重复刚才的动作,将小巧的录音笔捏成碎片——与前不久捏爆莫里斯的心脏一样轻松。
小畜生成长为大畜生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什么都知道。布彻再怎么隐藏自己的内心想法,也是无济于事,不如大大方方思考。
“等你从俄罗斯回来,我会再来找你。”
“你要给我接机吗?真感人,我快要爱上你了。”
维克多的嘴角肉眼可见地抽搐了一下,“好好说话,别恶心我。”
哦,他记住了。下次他得往这个方向加把劲。毕竟他身上最不值钱的就是脸皮。
“偶像包袱,我懂的。你应该学星光找个男朋友,定期泄火。”
他冲维克多挤了挤眼,成功收获了一个更加嫌弃的神情。
“……别让我后悔留你一命。”
就这样,布彻的生命危机被莫名其妙化解了。他只能“感谢”祖国人对别人母亲做的那些“好事”,让他们拥有了一个共同仇恨的对象。而且,休伊对这个“小祖国人”的分析完全错误——
布彻看着维克多用拍掌将手中残留的碎屑拍掉,目光在对方沾血的英俊脸庞上停留许久。
——毁灭不是祖国人的跟班,倒过来反而有成立的可能性。虽然今天以前,他从未想过这个刚上大学的年轻人会是双方关系的主导者。
如果你正在读我的心,那我送你一句话:下地狱去吧!
布彻正为自己的嘲讽而得意微笑,却见面前的维克多同样展露出一个与气质完全不符的笑容。
……就像在照镜子一样。
布彻心脏一抽,难得被吓了一跳。与此同时,他听见对方这么回答自己。
“借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