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真有些强人所难。”听了委托人的诉求之后,单安洄故作一副为难的模样,“循天观只教了我们如何驱鬼收鬼,没教过我们如何造鬼。”
“是吗?”甄巧欢的神情立马就冷了几分,语气里似乎压抑着几分隐隐的不耐烦,“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那你们来这里也没什么用了。”
听出了对方不满意的情绪,生怕自己刚才婉拒的话语会激怒NPC,单安洄的嘴里立即又蹦出了一个“不过”,主动提出Plan B:
“不过,我倒是想到了一个 ‘偷梁换柱’ 的法子,可以帮你一次性脱身成功。”
“我不需要脱身!”甄巧欢一声怒吼,也许是回想起了以前失败的逃跑经历,糟糕的过往让她的脸上爬满恨意,“我只要求能化成厉鬼,去找他们复仇!”
这位甄姑娘的身子骨应该不太好。
在情绪激动地说完了这番话后,她就开始不住地咳嗽。
但甄巧欢根本不顾自己的身体,她径直走到了那张陈旧的木桌前,又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把剪刀,对着自己的手心就狠狠地扎了下去。
扔下剪刀后,她死死地攥紧自己的掌心,将伤口处浸出的血珠一颗一颗地滴在了两个纸人偶的头上。
那俩纸人偶就像会吸血一样,掉下的血珠不仅没在它们身上留下任何血迹,反而被吸收得干干净净。
它们贪婪地吸食着她的鲜血,甄巧欢的脸色只能是越发苍白。
看到这令人震惊且诡异的一幕后,单快快本来是打算再劝劝她来着,结果下一秒,他却看到了更恐怖的东西——
两只浑身缭绕着黑气的小鬼突然出现,就趴在甄巧欢的肩头,一左一右。
此时此刻,它们仿佛感应到了单安洄投向自己的视线,猛地一抬头,露出了一张狰狞的面孔。
它们朝他咧嘴一笑,嘴角已经撕裂到了耳根子,两双眼睛里都只有眼白,没有瞳仁。
我擦!
真TM惊悚!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养小鬼”吗?
单安洄不禁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艾古斯汀的身旁,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他一下:
“喂,你看得见她肩上的那种东西吗?”
艾古斯汀·布鲁克在这轮任务里的身份只是个普通人,他当然看不见了,所以只能是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行,他知道了。
看来是只有道士的他会具备阴阳眼。
所以他才能看到她肩上的那些阿飘。
这时,原本还站在木桌前的甄巧欢却忽然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看向单安洄:“道士先生,您能看到它们,对吗?”
单安洄没有否认,只是皱着眉头反问道:“你养它们多久了?”
“记不清了,可能有三年了吧。”
单安洄面色凝重地警告她:“你应该清楚,你不仅仅只是在用自己的血养它们,它们还会吸食你的阳寿!”
“无所谓,早死晚死都得死。不过一条贱命而已,我早就不想要了。只不过在他们死之前,我还得苟活着。”甄巧欢毫不在意自己还淌着血的手掌心,只是草草地包扎了一下,语调也是淡淡的,“鬼可比人忠诚多了,我喂养了它们,它们就能给我提供帮助。各取所需,多好啊。”
随即,她语气一变,满满的嘲讽:“但是人不一样,他们贪婪成性,只会一味地索取!他们永远不会满足,直到把我的血吸食得干干净净、再也无法从我身上榨出一分钱才肯罢休!”
“既然都是吸血的,那我为什么不选择更可靠的呢?”说完,甄巧欢缓缓露出了一个瘆人的笑容,连带着她肩上的两只小鬼也同样扯着嘴角阴森森地笑着。
在长叹了一口气后,单安洄似乎是妥协了:
“行,我明白了。”
“既然甄小姐心意已决,那我就助你一臂之力。”
“但在这之前,我需要把一些注意事项跟你讲清楚。”
语毕,他从背包里掏出了那本《驱鬼录》,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下目录,火速翻到了跟“厉鬼”相关的内容:
“在死亡时心怀深重的怨气与恨意之人,死后便会化作厉鬼。”
念完这一行字后,单快快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甄巧欢:
瞧,这姑娘早就已经是满身的怨气了。
看来,化作厉鬼也就分分钟的事。
单安洄收回视线,又继续往下念:
“厉鬼形成之际,遂寻所恨之人。被其所缠之人会心生幻象、日夜不得安宁:轻者神志不清、胡言乱语;重者自虐自残、直至死亡。”
几乎是单快快每念一个字,甄巧欢嘴角的阴森笑意就会跟着加深几分:
“听上去就很美好啊,我真是越来越期待他们再看见 ‘我’ 的时候。”
但是这一页的最后一句话,单安洄却没有念出来。
因为那里写的是关于驱除厉鬼的方法——
“此乃怨恨所化之物,只有消其怨气,方可降服。”
正当单快快准备合上这本《驱鬼录》的时候,还好他眼尖地注意到了最底下的一行小字:
“注:只有彻底消除怨恨、尚未伤人之厉鬼可重新获得投胎转世的机会。”
单安洄陷入了思考:
投胎转世?
难道这就是他在这轮任务里的最终目标——超度这姑娘?
还得是甄巧欢的话拉回了他的思绪:“道士先生,请您移步。”
女人领着他们走向了院里的另一间屋子,这里边放着的是一顶红色的轿子。
在山村里,轿子是新娘出嫁时乘坐的交通工具。
它会载着新娘子翻山越岭,去到城里的新郎家。
“他们都是胆小鬼,知道要把我嫁给死人,他们其实也怕得要死。所以今天夜里,他们就会在十二点之前给这顶轿子贴上驱鬼的符纸。”甄巧欢指着这顶轿子,表明了自己的目的,“道士先生,我希望您能将这些符纸改一改,不要影响我化作厉鬼。”
单安洄没发话,只是若有所思。
女人自然就当他是默认了。
“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那希望您到时候可不要让我失望。”想着自己的复仇计划即将实现,甄巧欢此刻的心情比较愉悦,连下逐客令的语气里都带着几分客气,“晚上十二点再来吧,我会在这里等着你们。”
……
出了甄家院子后,艾古斯汀·布鲁克这才敢彻底松了口气:
【那个女人给我的感觉好窒息】
【看上去就阴森森的】
【很可怕】
“你的任务是什么来着?”单安洄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任务搭子身上,“你一个记者,跑到这村里来干什么?”
艾古斯汀从自己的身上拿出了一张报纸: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但我觉得肯定跟这张报纸上的内容有关系】
【所以我猜我应该是来这里调查真相的】
接过了那张报纸后,单安洄快速地阅览了一遍,很快就将上面的关键信息提取了出来:
聚福村在三年前修过一座桥,但却在动工前被风水先生警告过“绝对不能修”。
不过为了当地的交通便利着想,这座桥最终还是筑成了。
然后,奇怪的事情便发生了:
半年前,这座桥莫名其妙就垮塌了。
当人们来此地打算对这座桥进行重新修建的时候,竟从坍塌的碎石里发现了两具小孩子的骸骨。
打那以后,桥的重建工作再无人提起,只能就这样不了了之。
一向对数字比较敏感的单快快把重点落在了时间上:
“三年前……”
桥是在三年前修成的,坍塌之后就发现了两个小孩子的尸体。
而甄巧欢养的那两只小鬼也正好养了三年。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说不定与甄家也有关联。
“走,去桥坍塌的地方看看。”单安洄把报纸折了几折,又还给了艾古斯汀·布鲁克,“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按照报纸上所报道的位置,这座桥正好就建在聚福村的村口。
所以他俩不得不进行原路返回,回到了他们开局刷新的地点。
这个点,村门口的大妈大婶们依然还在津津乐道,她们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对村里的八卦聊得起劲:
“嬢,你给我也摆一哈甄家屋头的事嘛,我都还不晓得嘞!”
“哪个喊你来楞个暗嘛,我们今儿都摆过几道了,不和你摆了。”
“哎呀,你们啷给能楞个浪个勒个耶?”
“……”
单安洄便抓住机会加入群聊,顺便向这些NPC询问起了桥塌一事。
一提到这个,其中一位大婶便开始滔滔不绝了:
“哎呦喂,摆起勒个桥硬是搞扯哦。别个看风水的早百十年斗算过了,喊他们几爷子莫修莫修,修了肯定要不得!偏个不听,勒哈安逸了噻,白忙活一场!”
这带着浓浓地方口音的话语听得艾古斯汀·布鲁克是满头的问号。
还好,单组长听得懂,他甚至还能无比顺畅地跟大婶NPC唠起来:
“那个风水师当年是怎么说的?为什么不能建?”
旁边一位稍稍年轻点的阿姨可能也不知道三年前发生的事情,同样跟着好奇地追问:
“为啷给不能修嘛?”
大婶NPC先是拿了一颗瓜子放进自己嘴里,接着又吐出了瓜子皮,这才慢条斯理地回答道:
“其实我觉计得哈,那个看风水的是有两把刷子。他登时看了斗说咱勒村当门的地儿风水不好,桥修起了不仅要遭挡财、还要遭搞出人命!”
“哎,你们斗说他算得准不准嘛。勒几年间,来咱村的人是不是越来越少了?后头还从勒个桥里头挖出了两个细娃……”
“哎呀不摆了,摆起都骇死个人!”
自始至终,单安洄都听得很认真:“阿姨,我再多问一句,在半年前发现的那两具小孩子尸体——是谁家的?”
说到那两个可怜的小孩子,大婶NPC却摆了下手,表示不清楚:
“那勒个我斗不晓得喽。”
“唉,摆起硬是造孽哦。估计是两个娃儿当时还在桥上耍,哪个晓得突然斗垮了。哦豁,斗把人给埋在下头了!”
“也不晓得是哪个屋头的细娃,还楞个小斗夭了。啧啧啧,晓他们的妈老汉要啷个活哟。”
说着说着,大家都开始纷纷为那两个无辜可怜的孩子惋惜了起来。
单安洄也就只能默默地退出了群聊。
看来这些大婶NPC们能给出的信息也就仅限于此了。
单安洄在向她们道了声谢后,便抬步继续往前走去。
都说眼见为实,他们还是得到桥坍塌的地方亲自去看看才行。
大概十来分钟的路程,他俩就到达了这座桥坍塌的地点。
如同报纸上报道的那样,村门口的这座桥在半年前突然发生垮塌后就一直是这样了。
入眼即是碎石成堆、一片荒芜、人迹罕至,只剩几个残缺不齐的桥墩,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动作麻利的单快快立刻就跳进了碎石堆里,他很快便发现了一条非常关键的线索:
某个断了的桥墩上粘着半张画有符咒的符纸。
很明显,它是被人为撕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