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云宫。

“王姬的伤势如何。”

“启禀陛下，幸而蓐收将军施救及时，王姬并没有伤及心脉。但……”

“怎么。”听到医官言外之意，黑帝眉头一皱，属于帝王的威压扑面而来。

大医官连忙跪下请罪，“陛下，虽然臣等用医术侥幸保住了王姬的性命，但王姬求死的意志十分强烈，心病还是要用心药医。”

“心病？”

“王姬昏迷时曾说出一人名字。”

“谁。”

“臣，不敢说。”医官不停用袖子擦着冷汗。

黑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罢了，你下去吧。”

“传朕旨意，王姬身边近侍若随意攀扯王姬，污王姬名誉者，杀无赦。”

－

痛，好痛。

心口传来撕裂的疼痛，小夭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独属于王宫的雕梁画栋。

“姐姐，你醒了。”王后阿念的声音带了几分惊喜。

小夭试图起身，被阿念轻轻按下。

“姐姐，你需要静养，贸然活动会撕扯到你的伤口，不利于恢复。”

小夭握住阿念的手，“我没有死，相柳也没有死，对么。”

阿念犹豫了一瞬，“姐姐，忘了他吧。”

小夭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阿念，我知道，他化为毒血，无坟无冢，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他最是清冷孤傲，连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要抹去我的记忆。”

“但，这样的他，我怎会忘记，我怎么舍得忘记。”

阿念：“姐姐，没有其他办法了。”

小夭紧紧抓住阿念的手，眼里是阿念从未见过的灼热，“阿念，杀了我。”

阿念从未见过小夭如此痛苦不堪，原来失去了挚爱，一个人可以放弃所有生的意志，完完全全变成陌生的另外一个人。

“姐姐，你若死了，可考虑过陛下。”

“陛下他，很担心你。”

“姐姐，你还有我们。”

似乎意识到什么，小夭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好。”

－

大海旁的樵石坐着一位白衣缟素的姑娘。

在数月前，她身着红衣，独自坐在石头上等待海上来客。

小夭明白，不会有人从海面向她走过来了。

永远不会了。

她曾试着去欺骗自己，相柳还活着。

但是她欺骗不了自己的眼睛。

在王宫，她一身缟素，必然会惹来非议。

但在玱玹和阿念的威压下，没有人敢议论她的事。

小夭第一次感觉到，神族的寿命是如此漫长。

漫长到令人厌烦。

－

当阿念带着“相柳”来的时候，小夭一瞬间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你……你回来了。”小夭神情恍惚，不受控制的走上前。

“拜见王姬殿下。”“相柳”广袖一展，给小夭行了一个大礼。

这一幕刺痛了小夭，她无助地将目光转向阿念，“他是谁。”

“白恒，来自鬼方氏。”

“鬼、方、氏、”小夭一字一句念道。

“带他走吧，这里不适合他。”小夭别开眼。

“若能为王姬分忧，白恒不胜荣幸。”

小夭望着那张熟悉的脸，留他在身边，哪怕多看一眼，也能够抵消日日夜夜思念的锥心之痛。

“你是自愿的吗。”她问。

“是。”

“那便留下吧。”

她抬眼，迎上阿念担忧的目光。

情绪只外露了一瞬，阿念的目光就变得平静，仿佛刚才的担忧是错觉。

－

白恒之前耳闻过这位王姬经历过神农与轩辕的最后一战。

她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同时在审视着这位王姬。

鬼方氏有很多美得倾国倾城无比妖冶的女子。

王姬和她们不同，她神情倦怠，但与她对视却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这个悲伤的女子与她周围散发出来的大海般的清冷，让他的心也随之牵动，那种牵动来自于一种情绪——心疼。

白恒很擅长易容，因此，当蓐收大致描述了相柳的相貌，他便能易容得九成像了。

他心里还是有些怀疑，相貌容易模仿，但神态气度不能。

直到看到王姬恍惚的目光，他明白，自己做的很好。

王姬大部分时间都坐在海边的樵石上，似乎在等待着一个人。

那时候他不会去打扰她。

只在王姬回寝宫的时候，他会出现。

“王姬殿下，该用膳了。”

王姬经常不吃不喝，王后就命白恒去劝王姬用膳。

她的眼神，总是带着濒临破碎的绝望。

他知道她在透过他看谁。

一开始，她还会叫错名字。

神情恍惚的地喊他相柳。

后来，她便不说话了。

眼睛看着他，一口一口吞咽他送上的汤匙。

仿佛是个小孩子，哪怕他送她的是毒药，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咽下去。

但这种信任并不来自于他，而是他易容成的这一张脸。

他有时候不免猜测，发生过什么，让大荒里身份最尊贵的王姬，对一个男人如此信任。

但王宫里的口风很紧，从侍从那里他问不出任何过去的事。

他试着去模仿她记忆里的那个人，唤她，“小夭……”

他看到面前的美人眸光一颤，瞬间泪流满面。

“我知道，你不是他。”

“我想，我的到来，是一种重逢。”白恒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他也很好奇，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因为我看着他，在我的怀里，化成了一摊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