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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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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星阁是只有你一个宗师,但是宗门上百年的底蕴——真到了危急存亡之秋,难道就只能让你出去殉难?”

江旻情绪过于激动,浑身都在颤抖,说话时抖得更加厉害。

褚爻盯着他,有些可惜,现在听不到琳琅玉声。

“听上去像是个扭转乾坤的大人物。若真如此,给我写诔辞的时候……”

“褚爻!”江旻气急转身,转了一圈,又绕回褚爻身前,“事情还没到最坏的一步,也不一定会发展到那个地步,更何况,仅凭一株琉璃花,你等得到那一天吗?”

褚爻斜倚在案上,双手交握置于胸前,平静问道:“那要是在我活着的时候,就走到了那一步呢?”

江旻从前觉得方寸不乱是好事,但如今看着褚爻这副镇定的样子就来气,气得跺脚。

“那你就非得用自己的命来赌这个最坏的可能吗?!”

褚爻看着他,灰眸深得发黑,可又有一条分明的界线横亘其中。她眼里的事物,有的触手可及,有的被推到鸿沟对岸,难以触碰。

“不用我的命,难道要用星阁来赌?”

“现在完全不知道针对星阁的人会做到什么程度,既然你认为星阁有面临生死存亡危机的可能,那它也有安然无恙的可能。凭什么……”

江旻还要再劝,忽然被她的目光定住。只觉大半气力都被抽走,声音中有压不下的虚弱与疲惫。

“抱歉,说了很多气话……我知道,其实不管有多少可能,只要选项里有星阁,你肯定会选星阁。换作别的弟子,换做是我,说不定也会这样选,何况是你。

“可我总角之交就快死了,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

褚爻偏过头,眼前闪过昏暗的天空,眨眼再看,发现还没有天黑。

“那你就闭上眼,不要看。”

“褚……咳咳!褚爻!”江旻一口气没提上来,反倒把自己哽着了。

“褚什么褚?”褚爻一把扯着他坐下,提起茶壶往盏中倒,丝毫没有茶水流出,不爽地丢到他面前,“还杵着干嘛。”

褚爻瞄了眼天空,心中略有迟疑,但情绪上头,话已经溜出了口,“看吧,非拉着我吵,吵得天都黑了。”

今日没有夕阳与晚霞,上一刻天边还泛着白,下一刻天色径直暗了下来,黄昏似乎从时间里消失了。

“你也不看看你起来都是什么时辰了!”江旻一掌拍下,不料拍到了桌案的尖角,磕得手心生疼,“嘶——吵吵吵,还不是怪你跟我吵!”

“懒得和你说。”褚爻蓦地起身,宽大的袖袍不经意甩到江旻脸上。

江旻猝不及防被袖子扇了,懵了一瞬,回过神来,褚爻已飞至空中。

“站住!”江旻使劲拽住褚爻衣角,仰头咆哮:“就到试剑大会!若那时刀刃还没抵到脖子上,你就散功。”

褚爻扯住袍子,带他飞上院墙,回头道:“放手,饭都没吃,要先把我饿死吗?”

褚爻如愿以偿地摆脱江旻,哼了一声,挑剔地上下打量他。

“以后别穿这么素,看着晦气。”

“嫌晦气就多活几年,省得再把你气死。”

回应江旻的只有一阵风。

他落到地面,铜壶滴漏映入眼帘,便仔细瞧了眼上面的刻度。

……怎么可能?

江旻想再次确认天色,却被滴漏旁的黑影吓了一跳。

“我当是季氏别院年久失修,成了游魂的居所。”江旻冷冷看着他,“是不是要我点一盏引魂灯才能同你说话?”

季知禅盯着他,脸上唯一有血色的嘴唇如今也和肤色一样苍白,说出来的话也凉飕飕的。

“拿我撒气,为什么?”

江旻闻到腥气,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季知禅脱掉上衣走到江旻面前,指了指身上的伤口,伸出右手。

“替我处理一下。”

“她要杀人你就锻剑是吗?她要死了你是不是还得给她打棺材!”

季知禅敛眉,沉声道:“不会。”

“什么不会?是她褚若筠不会吊着一口气誓死拉几个宗师陪葬,还是你季衍之重伤未愈打铁、锻剑不会将自己作死?”江旻根本不管季知禅指的什么,“你不去劝她你去给她殉葬,你们两个双栖双宿,就一点都不管其他人的死活了吗?!”

季知禅目光下移,“没人拿刀架在你们脖子上。”

江旻头脑发昏,扶着桌案摇摇晃晃地坐下。

季知禅也跟着挪了过去,“疗伤。”

“治什么治?”江旻咬牙,拿出苍术点燃,半点不收力地拽过季知禅,“还知道用左手握锤?手拿来。”

“唔!”季知禅吃痛,“轻点。”

江旻忽然丢开他的手,往手巾上倒了些酒,才给他擦拭伤口。

“跟我说什么?我又不是若筠,听你呻唤两声就心软了。”

季知禅额上沁出汗珠,在江旻处理伤口的间隙说道:“把我的内力给她。”

“什么?”

江旻心跳加速,手上一个不稳,大半瓶酒浸湿了手巾,直直倒往季知禅肩上的伤口。

季知禅的汗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下雨似的往下掉。

江旻怔怔地看着,等季知禅的话在脑中转了一圈,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才想起来擦干酒液。

“内力……怎么能换给别人?”

江旻说完,意识到自己第一时间的反应是思考可行性而不是否定,又有些后悔。

季知禅缓过来,斩钉截铁道:“能。”

就在江旻以为他有办法的时候,听到的却是:“你一定有办法。”

江旻顿时感到如芒在背,一滴汗顺着脸颊淌下,被甩到握紧的拳头上。

季知禅问:“找什么?”

江旻环视一圈,即使没在院中见到褚爻的身影,也不敢松懈。

“……她不会同意的。”

“嗯。”季知禅点头,“不告诉她,不知道,没有意见。”

江旻脑海中控制不住地浮现数种功法。无一例外,都涉及到真气的流转,只要给他一些时间,只要——

“万一她没走远,就在旁边院子里,听到了呢?”

“阿爻今日还未进食,我让阿青去催促她用膳了。”

只要能瞒住褚爻。

“卿宁呢?”

“冶铁。”

江旻心中的秤彻底倾斜。

季知禅看出他神色的变化,问:“剩余的琉璃花还能撑多久?”

“约莫十日。”江旻撑住下颌思索道,“然后,药效还能坚持两日左右,再看能否用其它的药草支撑一段时间……”

季知禅打断他的沉思,“疗伤。”

“急什么急?”

“天黑了,别让她等太久。”

江旻狠狠拉了一下纱布,看向滴漏,水位又淹没了四分之一的刻度。

这么短的时间里,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而更暗的黑云天际翻涌,碾压过青灰色的天空,像滴在纸上的墨,迅速晕染至眼前。

“可是,现在才申时啊……”

——

“不是让你等卿宁他们回来?”

褚爻夺走季知禅手中的铁锤,重重敲在陨铁上,火星如烟花般绽开。

“担心来不及。”季知禅朝她伸手,“我来就好。”

褚爻斜睨着他,“你怎么,嫌我动作慢?”

“没有。”季知禅手指松了松,“我用真气,很快。”

褚爻随口道:“那我也可以用真气,还比你快。”抬眸瞄了一眼,发现季知禅也在看她。

他就这样看着她,什么也不说,彼此都难以宣之于口的东西,清晰地映入对方眼眸。

良久,褚爻偏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季知禅凑上前来,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然后眼巴巴地望着她。

褚爻勾了下嘴角,意识到这一点后,立刻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再亲一下。”季知禅俯身仰头,“别生气。”

褚爻左手抵在他额头上,顿了顿,慢慢滑进他的发间。

季知禅嘴唇翕张,微微睁大眼睛。

褚爻见此,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对他有些冷淡,虽然心里并不这样想……现在这样,稍稍纵容一下也没什么吧?

季知禅将锻剑的事丢在一旁,双手环住褚爻的腰,目光极具侵略性地包裹住她。

“那我们回寝室?等俞劭他们回来再……”

“他奶奶的就知道这些士族不讲信用!”

说俞劭,俞劭到。

季知禅脸色黑了下去,褚爻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走出锻剑室,褚爻见到风尘仆仆的俞劭,和他带血的衣袍。

“哪来的血?”

“杀了几个人。”俞劭拍了拍沾血的地方,两三步跳上月台,“放心吧,不是我的血。”

褚爻抬了抬下颌,示意他继续说。

“有人想坐地起价,否则就将我们的行踪卖给景阳那边。”

麻郡太守答应帮他们隐藏行踪,也想借此机会,找出并清除郡内闻氏与景阳的密探。

对建州牧的人来说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但底下的士族……

褚爻嗤笑:“真是贪心得很,建州牧本来就给了他们好处,没法从我们这里再敲一笔,只怕要两头通吃。”

“两头通吃?”俞劭捂住嘴,“那我将人杀了,反倒还搭上了自己的行踪?”

褚爻摸着下巴道:“不急,先看看上面的人打算怎么处理此事。”

俞劭松了一口气,抬脚要进锻剑室,又转头问道:。“杀的是那姓朱的还是苟的家里的公子,也没问题吗?”

褚爻淡淡道:“你连他的姓氏都记不住,不必放在心上。”

俞劭摸了摸头,“嘿嘿,这不是怕他家里有什么靠山嘛。”

褚爻抬手,虚点两下,“远的不说,就你背后都有一尊宗师。”

俞劭垂眸一瞬,很快笑着抬头,“怕他个卵,小爷可是有靠山的人!”

他说罢,大步向前,在即将越过褚爻时,脚步越来越慢。

褚爻托着手臂偏头,“还有话要说?”

俞劭低头看着地面,轻声道:“外界都在传……星阁要参加这次的试剑大会。”

背后的视线实在有如实质,俞劭难以坚持,咬牙跨过门槛。

他按部就班地拿起铁锤,良久,褚爻的声音响起,似乎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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