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揣在兜里，一只手落在腿边，向誉泽推门进来后，站定在入口那里，神色淡漠且严肃，颇有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冷得让人害怕。

不动声色将四周扫视一遍，他很快锁定了目标，紧接着，一道深沉目光便直直落向了斯以璇。

斯以璇毫无准备，一下子撞上向誉泽的视线。

她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了似的，原本平静的双眸立刻染上几分惊恐，连呼吸也在一瞬间乱掉了，全身细胞似乎都在向誉泽的注视下僵住，一动不敢动。

时间仿佛静止了。

在他们四目相对这一刻。

然而，这一刻却没有持续太久，很快被一个意外给打破。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斯以璇思绪被迅速拉扯了回来，她本能地扭头看向声音来源，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下一秒，就被一束黏糊液体给击中，瞬间湿掉了大半个身体。冰冷的感觉更是穿过皮肤，很快蔓延到她的身体里面。

她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喉咙里不自觉喊出一声“啊”，连带着椅子往后推动的刺啦声也在同一时间响起。

一片惊奇的目光哗啦啦落向了她。当然，还有她身边的人。

因为闯祸的人，几乎就在她起身之后的没一会儿，也战战兢兢站了起来。

窘迫地低下头，看了一看，斯以璇才发现，自己身上被喷了一堆冰镇过的可乐，浑身正散发出一股可乐的甜味。

贺政扬反应超级快，起身后立马就过来拉开了斯以璇旁边的人，嘴里着急骂了句：“欧建豪你TM在干嘛！怎么不看着点，开个可乐喷人家一身？”

“对不起，对不起！”欧建豪有点被贺政扬这架势给吓到了，抱着那瓶已经冲出去一半的可乐，瑟瑟缩缩地站在那儿，说话都不太敢说，“我真不是故意的。”

“TM不知道这可乐怎么回事，一打开就全喷出来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欧建豪向贺政扬解释着，看起来对事情的发生也感到挺懵。

狠狠瞪他一眼，转头，贺政扬关心地问斯以璇：“怎么样，没事吧？”

斯以璇撩了撩被殃及到的头发，抬起头来，已经显得淡定了许多，扬起嘴角露出几分笑意：“没什么大事，我去洗手间洗一下就好了。”

说完，斯以璇不自觉将视线从贺政扬身上移开，移到了旁边某个地方，余光能看见向誉泽的地方。

此时，他和他的朋友正由服务员领着，走向一张空桌子。

虽然脚步在往前，向誉泽的目光却没有一刻挪开过，一直落在斯以璇身上，只是始终冷着脸，看她的眼神也像是在看戏一般。

收回视线来，斯以璇转身就要往洗手间走，没走几步却被贺政扬拉住了胳膊。

他两步跨向前，跟到她身边来，脱口而出一句：“我陪你去吧？”

“洗裙子而已，你去干嘛？”斯以璇惊得皱起了眉头，觉得有点奇怪，又有点好笑，直接拒绝了他，“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坐着吃东西吧。”

不远处，锅炉已经热起来了，里面的汤汁正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

被斯以璇这么一说，贺政扬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发言了，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于是尴尬笑着，挠了挠脑袋，点头答应。

感觉身上黏糊糊的，斯以璇实在有点难受，也没再多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了。

随后，贺政扬回到了座位。

他一只手搭在欧建豪肩膀上，另一只手握成了拳头，作势要揍他：“你小子是真够可以的啊，倒个饮料都能倒人身上去。”瞄了眼旁边的位置，他视线看回来，有些豪横：“你起开来，让我坐这里。”

欧建豪犯了错，不敢吱声。

况且，他也知道，斯以璇和贺政扬中间的位置不好坐，趁早换了，也落得一个自在。

于是二话没说，拿着自己已经用了的那副碗筷，麻溜地就和贺政扬换了位置。

转过几道弯，在一个角落，斯以璇找到了洗手间。

这家店的洗手间未分男女，但有两个单独的隔间，隔间外面是洗手台。

斯以璇就对着洗手台前面的镜子，开始清理头发和裙子上残留的可乐。

其实脸上和小腿上也都有，不过不太多，受影响最大的还是裙子。好在她今天穿的不是白裙子而是黑裙子，不然可乐痕迹留在白裙子上，那就真是惨了。

专心致志地捣鼓了好一会儿，斯以璇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吱呀”的一声，像是有人在关门，不禁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下意识抬起头，在镜子里面，她赫然看见了向誉泽出现在自己眼前——阴沉的脸，还有犀利的目光。

斯以璇吓得来不及反应，立马转过身，喊出一句：“向誉泽……”

向誉泽后背抵着门，左肩微微往下沉了点儿，一双手揣在裤子口袋里，散漫状态站着，眼睛不动声色上下打量了会儿斯以璇，最后停在了某处。

斯以璇眉心一蹙，感觉不太对劲。

好奇地比划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向誉泽的视线似乎是落在了自己大腿上。

她今天穿的裙子，虽然长度不算太短，但也在膝盖往上，又因为花苞裙被握了一角在手里，就被拉得更短了，左边大腿直接露出来一大截，白皙透亮的，着实有些晃人眼睛。

她慌慌张张的，赶紧把裙子放了下去，还特意往下拉了拉，以防走光。

虽然没有实际作用，但好歹也起个心理安慰。

看着眼前这场景，向誉泽嘴角勾起，不动声色嗤笑了下。随后，他肃着脸，将视线拉高，慢慢悠悠落向斯以璇的脸。

恰好在这时，斯以璇抬起头来了。

两人目光交错，看向彼此的眼睛。

斯以璇注意力很快被拉回来，想起自己刚才想问的问题，于是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开口道：“你关门做什么？”

“免得被人打扰。”

向誉泽回答得十分淡定。

斯以璇却被吓坏了，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磕磕巴巴又问他：“你这话什么意思呀？”

话音落下，封闭的空间里，空气异常安静。

就连旁边水龙头落下一滴水，扑通一下，掉到池子里，发出的声响都清脆可闻。

斯以璇犹如惊弓之鸟，眼睛不自觉朝那儿看了过去，显然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

眉头轻轻一皱，向誉泽看着斯以璇，嘴角扯了下，似笑非笑。

看他这样沉默着不说话，斯以璇心里越发感到害怕了，整个后背都在发凉，不自觉咬紧了唇。

向誉泽却目不转睛看着她，眼神越发玩味，神色越发复杂。

斯以璇咽了咽喉咙，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扶住了洗手台。

游戏玩到这里差不多了。

再玩下去，场面可能要失控。

向誉泽眼神一收，喉结滚动了下，冷冷地开口，问了句：“你跟那个人，什么关系？”

“哪个人？”

出于本能，斯以璇小声地反问了一句，却在向誉泽阴鸷的眼神中看出了不耐烦和不情愿。

她眸子转了转，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你是说贺政扬吗？”

听到回答，向誉泽没说话，但瞳孔分明缩了一下，脸色更难看了。

斯以璇心里猜测，答案应该是正确了，只是向誉泽对这个答案有很大的意见。

于是鼓着勇气，她解释了句：“我和他只是朋友。”

“朋友……”

向誉泽唇角勾起，笑着重复了“朋友”两个字。随后，漫不经心似的问出一句：“他喜欢你？”

“没有！”

“他有女朋友的。”

斯以璇回答得很快，几乎是在向誉泽话音落下之后，立马就否认了。

不过，向誉泽显然不相信。

斯以璇自己也觉得心虚，于是又咽了咽喉咙，小声地补充了一句：“不过，好像已经分手了……现在应该是单身。”

这一回，向誉泽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皱紧了眉头，斯以璇脑子里冒出许多问号来，忍不住好奇地问向誉泽：“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些？”

“没什么。”

“看他不爽，问问而已。”

带着笑意，笑意里却满是冷漠；语气平静，平静下却暗藏杀气。

越是这样的向誉泽才越是让人害怕。

觉察到他的异样，斯以璇虽然胆战心惊，却还是试探性地问着：“贺政扬他，惹到你了吗？”

虽然贺政扬和她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但斯以璇也不想真看着他被向誉泽教训了。如果他们俩真有矛盾，能调解一下就最好不过了。

“你很担心他？”

听到斯以璇的问题，向誉泽先是顿了一下，随即眸光一沉，似乎有些不悦。

说实话，斯以璇挺担心贺政扬的。毕竟，向誉泽对付自己厌恶的人，下手真挺狠。

在向誉泽转学到临城一中的时候，学校各处都是关于他的传闻。

传闻之一就是，他嚣张过甚，在高二时揍过一个讨厌的男同学，还揍得挺狠，都把人揍进医院了。甚至，在伤者父母面前他还拒不认错，扬言要把他揍死了都不为过。

似乎，这件事情也成为了他转学的原因之一。

然而，心里这样想，嘴上可不敢这样说。

斯以璇抿抿唇，最后只是磕磕巴巴地说：“我只是，只是不想他被你揍。”

话音落下，向誉泽眉头拧一下，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看着他笑，斯以璇心里反而紧张，因为向誉泽眼神并不是放松的模样，反而带着冷冷的光。

果然，向誉泽接下来的话，印证了斯以璇的猜想。

向誉泽用最淡然的语气说出了最吓人的话：“我要真下手，你也拦不住。”

“……”

斯以璇哑声，无言以对。

他这话，倒是一点错没有。

她并不是向誉泽的什么人，她说的话怎么可能在向誉泽那里有一丁点儿的分量呢？

更何况，她失约在先，向誉泽恨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听她的话……

斯以璇抿抿唇，有些窘迫。

两人默声之际，忽然，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门外的人在问：“有人在里面吗？”

斯以璇心脏一跳，下意识看向向誉泽。

向誉泽却神色淡然，打量她一眼后，转身打开了门，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

门外那人错愕的眼神看着向誉泽若无其事地离开，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背影消失在眼前，然后才很快转头回来看斯以璇，神色复杂地上下打量她。

斯以璇被看得不好意思，只能扯着嘴角对她礼貌微笑。心里祈祷，她不要把事情想歪了。

女生也尴尬地挤出笑意，随后赶紧跑进洗手间，关上了门。

看着隔间被合上的门，斯以璇长舒了一口气，迅速洗干净手，然后逃离了这里。

狼狈地回到位置，斯以璇突然发现，坐在自己旁边位置上的人居然从欧建豪换成了贺政扬，心里惊了一下。

贺政扬仰起头来，对她笑了笑，乖巧说道：“我跟欧建豪换个位置，他太毛手毛脚了。”

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斯以璇也没什么可说的，总不能命令他们俩再换回来，只好勉强笑着，表示同意了。

不过，她还是心惊胆战地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向誉泽。见他脸色冷冷的，正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她，她不禁咽了下喉咙，赶紧坐下了。

“已经帮你调好了。”贺政扬笑着，把装了蘸料的碗推到斯以璇面前，“带香油的湿碟，只要一点点蒜泥。”

这时，斯以璇还没缓过神来，又看贺政扬这样做，更是惊讶无比：“……你怎么知道？”

“之前聚餐，看到好几次你都是这样调的，试着帮你配了一下。”

贺政扬的细心，着实让斯以璇有些触动了，心底不禁涌过一股暖流。

怔了怔，随即对他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赶紧吃吧，刚才你不在，他们都已经吃一圈了。”

“好。”

斯以璇笑着答应，开始接过他们烫好的食材，蘸着贺政扬帮她调好的那碗蘸料，吃了起来。

边吃心里却在边想着：刚才在洗手间，向誉泽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