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了一支白毫笔,蘸了蘸墨,在砚台周围轻轻地扫了几下,便开始在纸上写了起来,不多时,他放下了笔,拿起了旁边的一支短萧,在手中细细磨砂着。
不知过了多久,再抬头时,窗外的翠色竹林已经映上了专属于黄昏的色彩。
他轻笑了一声,想不到沉浸在回忆中的自己,连时间的流逝都感觉不到了。
下一刻,他将短萧紧紧地捏在了手中,一捏,短萧便化为灰烬,一部分落到男子的衣衫上,一部分落到了地面,还有一部分顺着窗外流进的晚风飘去了远方。
“咕咕、咕咕……咕……”
“吱……”
鸽子的叫声先一步传入耳中,而后是厚重的推门声,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谁进来了,索性也不管他,拍了手上的灰,就拿起笔再一次书写起来。
进来之后,幕医先是把头上顶着的鸽子抓下来,取下了上面的信笺,端正嗓音,开口道,“阁主,那边来讯了。”
“噢?这么久才来有讯息?再不来讯,我都以为他们都中埋伏死了呢。”水月放下了笔,调侃道,不过语调中的一丝惊喜之意还是没能逃过幕医的锐耳。
“阁主说笑了,阁中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怎么会因为几次围杀就轻易丢了性命呢?”
水月来了兴趣,“哦?围杀?那查到了吗?幕后之人?”
“嗯,都查清楚了。”
幕医将信笺交到了水月的手里,“这是暧传回来的。”拍开那只还在啄着他手的鸽子,一把它从窗口丢了出去,“也只有他那只鸽子最不听话了,老喜欢停在属下的头上。”
“那些鸽子可都是你静心喂养出来的,实际上,你才是他们的主人。”
水月打开信笺的动作停住了,笑着打道,“喜欢黏着主人的鸽子又怎么算是不听话呢?幕医啊,让你唤我水月,到如今都没改过口来,你才是最不听话的那只‘鸽子’,该罚!”
拆开信笺查看了一番,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浓厚了,就将信笺搓在了手中,一抹,信笺化为了灰烬,水月双手一掸,灰烬又被一阵风给带走了,随后他提起了毛笔,继续在纸上书写着。
幕医被水月给说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下面的要事了,“呃……阁……水月?那……”
“嗯,听着呢,说要事吧。”
“是!”
幕医再一次正了正的自己的声音,“围杀他们的人马有三路,一路的目标是李望延,”幕医思索了一会,“属下估计可能是上回的那帮刺杀阁主的人,他们的穿着打扮是同样的,皆是墨衣加上白骨印纹的。”
刺杀他的人多了去了,不过被幕医这么一提醒,他倒是想起来了。“嗯?你是说上回回城路途上,那帮刺杀‘我’的人?”水月放下了笔,沉思了起来。右手下意识地抬了起来,大拇指抵上了下巴,食指弯曲靠在了双唇之间,而嘴唇一张一合,触碰着手指的关节。
侧颜落入了幕医的眼底,一时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了一些。
阁主真是越来越好看了,美得越来越像个女子了……不对啊?现在阁主是李望延的面容啊。那他这心跳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
幕医再一次摇了摇头,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啧啧啧,这可就不好办了,那帮人可是怎么区分出真假李望延来的?”
听着水月轻快的语调,幕医就知道这事他没有特别放在心上,“若不是他们那边有知晓我们的底细,那就是阁主的易容术或是演技太差了,让他们一眼就分辨出来了。”
“哦?幕医你胆子也肥了说我的演技差?那么那假公主又是被谁哄得一愣一愣的,到现在还在尼姑庵里替本宫烧香拜佛。”
水月为自己的演技辩护道,“还有那狗皇帝,如今都在等着我复明处理这些杂事呢。”
看着书桌上一摞叠一摞的奏折,水月就一阵头疼,果然这些东西他应付不来。
幕医看着水月扶额做头痛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阁主,最近是越来越任性了呢。
“第二路的追杀目标是乐君,也就是那位碧音国大名鼎鼎的号称‘隐世神捕’的那位。追杀他的应该是戏醉坊的人。”
“嗯?他又怎么惹上那个女人的?那女人应该不会对区区一个小捕快感兴趣的,她的目标可大着呢。不过,就是她本人没有这个实力去拿到手就是了。”
一听是戏醉坊的人,水月的兴趣就更浓了,此刻话题的重点已经变了,“那我是好奇起这个乐君的真实身份了,幕医,有空查查他吧。”
“是!”幕医点点头,又继续说道,“那第三路人只有一人,是隐域的首席杀手——奠,他的目标是文泽轩,也就是东武盟盟主。”
“怪不得,他此次有所行动了,原来是刚好遇上了目标人物。”水月手指点着桌面,合计着,按照他能力,东必将会成为助力,只是这西又该如何?
“那西武那边可又什么动静?他们两家如今可是仇敌。”
“这目前到还不清楚,得等传过来消息,不过属下认为,那边交给二……李望延就行,阁主可以放心处理这边的事物。”
“如此吗?”
水月转过了身,凌厉的目光对上了幕医的瞳仁,“那想要扰乱东西武林太平的第三方势力呢?”
“这……”
幕医一时哑然,也不知道为何,目前动用的探子,都无法查出来,他便将希望寄托于暧身上了。他跪了下来,“恕属下无能!查不到对方的任何蛛丝马迹,目前只能依仗暧的回报消息,不知道阁主是否从方才的……”
“呵呵呵……幕医紧张起来的样子也还真是可爱呢。”
水月轻笑了一声,摆摆手,示意幕医起来,“查到了,不是那第三方势力隐藏地太好,而是他将自己放在了明面上。”
“那是?”
“企图杀掉李望延的那帮人马,就是第三方势力。”
“啊?怎么会?”幕医不解。
“想知道?”水月反问。
“嗯!”幕医很用力地点点头。
“把这堆折子批了。”指了指那段叠成山的奏折,水月狡黠一笑。
待安置好街上的尸体之后,几人同乐君回到了客栈之中。
“想不到这次的凶手竟然如此猖狂,连大白天都敢作案行凶了,还是在师父和小离的眼皮底下,唉……可是这样都没法将他抓住,实在太狡猾了,连天狗食日都能算到……唉……唉……”
乐君摇摇头,叹息声连连响起,不过一下刻,话锋一转,“小玉,这次,你查到了什么?”
“没有,和前一次案子一样,什么都探不到。可能是……”乐君摆摆手,示意玉碧妆不要往下说了,“罢了,我再重新寻线索就是。”
一路上,朔没有与李望延说话,只是他抓着李望延的手,不禁紧了几分。
这次的案子,他要食言了,观心蕊,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拿到手的。
而浮荼老怪一路上都在拍自己的嘴巴,刚刚要是没说的话,他和离离就不用参与到这个案子里面了。他有点后悔了,因为从上一个案子里,他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帮人都是坑子,一定要早些远离,否则连家底都会没有的。
约莫一刻钟,几人就从踏入了客栈的大门,只是进入客栈中见到第一幕,便是曲望尘和武云堂的切磋。
而文泽轩和庄拾星则是在一旁观看,几人也很默契地走到了一边,与他们一同观赏起来。
武云堂的软魈剑使得出神入化,若不是有那剑在空气中摩擦的声音响起,还真看不出他的手中有东西。
曲望尘的武功底子也不差,每次都能刚刚好的躲开武云堂剑锋所指之处,只是随着后期的武云堂招式的变化与连环突刺地攻击,他有点应接不暇,一时间身上的衣衫被那软魈划开了许多口子。
就在众人以为曲望尘会败下阵来之时,一只信鸽从大门口飞了进来,落到了武云堂的头顶上。
武云堂一时间失了神,剑锋一偏,要害便暴露在曲望尘的眼底,曲望尘抬起了双臂,将武云堂执剑的左手往旁边一推,身形又靠近了对方几分,寒气也从身上溢出了一些,怔住了对方的身形,而他右手的两指抵在了武云堂的颈脖间。
胜负在一瞬间揭晓了。
“承让!”
“承让了!”
两人同时开了口,之后相互寒掺起来。
曲望尘见到回来的朔,立刻撇开了武云堂,走到了朔的身边。如今他不能单单只当朔的小尾巴了,有了三个时辰的预留时间。
“怎么突然就和他比试起来了?”朔看着他褴褛的衣衫,微微皱起了眉头,仿佛在责怪对方弄坏了衣服。
“他想打,我也想练练。”
曲望尘解释道。其实是因为习惯了战场的杀戮,如今动手的机会都少了,怕手生了,以后保护不了阿朔。
“衣裳坏了,怪可惜的,待会我陪你去买几身合适的吧。”要找凶手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抓到的,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了吧,朔在心里合计着。
“衣裳吗?我倒是也想要几身的好看的,可以吗?”主人。
玉碧妆弱弱的声音从乐君的背后传了过来,前面一句话是她说出来的,而后面的‘主人’二字,则是在朔的脑中响起的。看样子是乐君不想给玉碧妆添置好看的衣服,她才恳求自己给她买衣裳。
“好,反正衣服都是要穿的,那就给大伙都准备几套换洗的。”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噢?那就多谢师父了!”乐君立即接道。
“那多谢朔老大了!”庄拾星也接道。
“那就麻烦朔小兄弟了。”文泽轩也恭敬的感谢道。
朔转头看向了李望延,“袄子都穿旧了,我去给你买几身暖和的,你在客栈等我。”
“嗯!”
被晾在一旁许久的武云堂,抓下了头顶的信鸽,拆下了信笺,打开一看,他的神情凝重了几分,开了口,“乐君大人,你这一回追查的连环案的杀手是否只杀云英女子,且每个女子的颈脖间都会留下一个淤青。”
“是的。怎么了?莫不是又有?”乐君点头。
“这次的案子,在下会竭尽全力协助你,只是有一个条件希望你能答应在下。”武云堂此刻的神情是乐君不曾见过的,但是他却清楚的感觉的到,这才是对方正真的模样。
“什么条件?若是没有触及律法和伦理,我就答应你。”在对方以威严压制下的乐君依旧是保持了他的傲骨。
“手刃仇人!”
“这……难道……”
武云堂压下了心中的怒意,“是,我多年的好友遇害了,她是悦柳园的名伶,名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