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四,胤祥休息得舒服,就去造办处逛逛,在杂活作发现七月传做的铜唤铃八件做好了,便命人送回养心殿,自己则去了如意馆。
一走进如意馆,还是一股熟悉的咖啡味,让胤祥很舒服,好久没喝咖啡了。于是加快脚步去找郎世宁,毕竟他参与不少送自己的生辰礼,还没回句话。走到门口,便听到其中传来唱诗歌的声响。胤祥干脆坐在他门口的院子里,胤禛当初等自己学提琴的地方,听他们唱。
他们唱的歌很有灵气,很整齐,直往人天灵盖上传,钢琴、提琴、口风琴……不错,也算白享受一场。昨日大雨,今日天又晴了,很纯净的蓝色,阳光照得人很舒服,整座宫城很亮。胤祥喜欢这样无聊地享受光阴,无论这院子里住的是张诚还是郎世宁,脸一仰,便什么都不用想地晒太阳。
大概过了两刻钟,里面的人才散了会,一些传教士陆续走出:戴进贤、沙如玉、巴多明……看到胤祥都纷纷行他们的礼,胤祥回以微笑,给他们免礼,也就不妨碍大家接下去的事儿。送他们的郎世宁走在最后,见到胤祥,非常快乐,胤祥也给他免了礼,等着院子里的人走空。
人走得差不多了,郎世宁开口:“王又好久没见。”胤祥笑得很神秘:“那你说为什么?”郎世宁想了想:“臣猜,送太后之后,王就没怎么进宫。”
胤祥很满意这个答案,故作高深地不直接回答,而是走进了郎世宁的屋子:“你给我做杯咖啡我再告诉你。好久没喝你做的,我自己试了几次,还是你这的好喝,你说,是不是你给了我假的。”郎世宁双手举起,无奈回道:“冤枉,我这就给王做杯好的。”
胤祥轻松地窝在郎世宁刚在屋子里安的软靠椅上,慨叹道,“你这椅子很不错啊,还有绒。难怪大家要在你这集会。”边说边摸了摸。郎世宁回了句谢谢:“我们是轮流的。绒是软些。王爷喜欢,造办处可以做更好的。“胤祥摆摆手:”也不用,养心殿软垫够舒服了。对了,还要谢谢你送我的礼物。“
郎世宁蓝色的眼瞳跟着发亮:“王更喜欢哪个?”胤祥靠坐着,也没想到郎世宁会问:“提琴,我在练了。不过你那幅笑着的女人好特别,教你学生画了吗,我想给我哥哥看看。”郎世宁脸上露出一缕遗憾:“哦,王饶命,那个我也记不清,我没水平,我的学生也不会有那个水平,达文其,没人能模仿的,他是天才。”一脸仰慕的样子。
胤祥有点失望,但他知道郎世宁是不会故意推辞的:“饶什么命,跟奴才们学了些什么。说‘恕罪’就行了。没事的,我就是想试试,实在不行,不为难你。”郎世宁端了杯咖啡过来,递给胤祥,有点抱歉,“不如王哪个时候出国看看?虽然累了点,感觉不去也会有些遗憾。外面很不一样的。”
胤祥看着外面的光景,微微一笑,“大清国不美吗?还有很多东西我还没跟皇上看呢。”说完,他享受地喝了一口咖啡,陷在软椅中,转而对郎世宁说到:“刚才你不是问我去哪了。这次我们去了山西那边,几乎重走了一次,太多漂亮的几千年的东西,我以前都没注意,你会喜欢的。嘿,下次带上你吧?”
郎世宁惊讶自己也能跟着。上次果郡王拿了幅画过来,让自己修得更像怡王一点,就说是山西那边的菩萨,确实很美,今日郎世宁乍在门口看到胤祥沐浴在阳光中的样子,真以为是上次自己画的那尊菩萨活了过来。他第一次意识到,东方的美含蓄安静,比起他们的维纳斯,一样难以言喻,各有风情。
“想什么呢,郎修士不愿意?”胤祥那漂亮的凤眼在郎世宁眼前眨着。郎世宁回过神来,立刻答应:“嗯,当然愿意,很想。”胤祥满意笑了。然后又静静喝着咖啡,最后发出一声简单而很低的感慨:“也不是不行。如果胤禛愿意……”
胤祥也不是没想过外面的世界,全都是郎世宁、张诚那样深邃得像雕塑一样长相的人,特别而华丽的各式样的西洋珍宝,石头做的城堡、教堂,还有赤裸的雕塑与壁画……有点想去看看,但也害怕有去无回,好多洋教士最后都没能回去,自己身体又不好。
也不是怕死,就是怕到都到不了,过去了,自己就不是王了,还能过得好么,会被怎么对待呢。过去了,如果回不来,胤禛又怎么办……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和胤禛一起去,生死由命,也许要很老的时候,但那时不是更容易死在路上,唉,想这么多干什么呢。
胤祥抬眼,略带哀伤,看着眼前的郎世宁,不禁羡慕,“你怎么就来了?”郎世宁知道王说的是什么,真诚道:“为主的使命。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胤祥轻笑,不是不屑,而是觉得西洋人怎么可以为了主这么单纯,比自己想得还少,真让人嫉妒,笑的也是自己的嫉妒。
不过,他们有他们的主,自己有自己的主,胤禛。这么一想,胤祥还有点骄傲,大清国的主是自己一个人的。有朝一日,胤禛如果需要自己去帮他看看,自己也会去的。胤祥心里仿佛有个种子在发芽:“意达利亚在西洋国里最好看?”
郎世宁眼中全是向往与骄傲,“当然。”胤祥喝完了这杯咖啡,起身拍了拍袍子,“我该回去了。你真幸运。”说完就走了。留下郎世宁倒是不禁怀念起Mila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