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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无声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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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屋易潮冷,胤禛这日傍晚便抱着胤祥回了养心殿。

晚膳胤祥喝的是百合豆浆山药粥,胤禛小心喂着,看着胤祥微微皱着眉头喝下,然后怨愤抬头地看向自己,深感可怜又可爱,更是言听计从。晚上,胤禛弹古琴给胤祥听,弹了一会儿,胤祥说太静了,听得无聊,一直以来更喜欢和擅长古琴的胤禛,拿起胤祥的琵琶,练习了一曲《春江花月夜》给胤祥听,让胤祥快乐了好一些时候,仿佛回到在扬州的日子。睡前,胤禛又小心给胤祥咽喉上了药,抱着胤祥一起洗了汤浴,两人才真的沉入梦里休息了。

初四日,胤禛没舍得太早离开胤祥,和胤祥一起起身,帮他穿好衣服,一起用早膳。一个早上,胤祥都没开口说话,让胤禛很担心。虽然胤祥起床时总多多少少有点起床气,有时因为睡少了生气,有时因为胤禛一起床就疯狂向他灌输各种想法,没缓过来而心烦,有时则单纯因为辫子没梳好,帽子戴得不整齐照了镜子半天沉入郁闷,总要胤禛哄个半天才转好。胤禛推理着,今日胤祥的态度一直还好,双眼精神地看向自己,自己起床后忍住了许多奇怪的思索,没有打扰胤祥,给胤祥穿得也甚是体面,一丝不苟,这一切反而让胤禛更生出不少担心。

用过早饭,胤禛忍不住勇敢关切道:“王子,嗓子还难受么?”一手伸向胤祥喉咙。胤祥立马抓住了胤禛的手,自己握住,接着乖乖地,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胤禛还是担心:“那王子说句话?”令人意外地是,胤祥一下子凑到胤禛脸前,轻轻一吻,接着再向胤禛摇了摇头。胤禛的不安更加重了,难道自己昨日太过分真的伤到胤祥说话的能力了,还是……头脑。胤祥看着胤禛一脸不安的打量和担心,心下叹了口气,还是舍不得胤禛担忧,便极小心地开口试探着说道:“我要去造办处了。”竟然连气声都发得很小,沙哑与破碎中仿佛无声。

胤祥一直不说话,纯粹是因为自己在今早漱口和用膳时已是试探过了,轻轻咽一口都痛得不行,便料想到自己已是绝对说不出话来了,多说多丢脸,不如顺从一点,等胤禛去一上午寿皇殿回来,自己也许能习惯地能清晰点说话了才好开口。如今见胤禛那奇怪的眼神,实在觉得挑衅又好笑,只好努力发声,没想到是这样的状态,连自己都羞得想钻回被子里,蒙起脸。现在有多狼狈,无疑就是提醒彼此昨日有多荒唐。胤禛见胤祥说不出来声后的错愕样子,第一反应也是想笑,嘴角已是勾起,然而又马上想起自己此时应该善良地怜惜与关心胤祥,于是立马收住,拉过已经准备走的胤祥,搂住对方的腰,明知故问道:“王子说自己要去哪?”胤祥虽然羞得难以自持,但是据自己对胤禛的了解,以及方才一闪而过的胤禛的嘴角与如此虚伪的关切,便用力一锤胤禛肩头,无声地瞪了一瞪胤禛,不再说话。

胤禛看着胤祥温润的脸,微微嘟起嘴,眼中还有类似昨日的羞赧之色,已是再难招架,手上一用力又将胤祥拉回自己腿上坐下,轻轻一吻那微微开始结痂的嘴角,状似求饶商量道:“哥哥错了。非要今日去吗?”胤祥瞥了胤禛一眼,心道胤禛才是这个宫里最会充任好人的人,只是从来在别人面前连装都不装,看着那殷勤的眼光,干脆只是用口型回话道:“今日人少。”胤禛见胤祥有活力,自然也是放心,说得也有理,便答应了,抱了抱胤祥,叮嘱道:“不要忙太久。”才松开了手。胤祥听话地点头,站起身来,见胤禛不拦着,迈开从容的步子要往外走。走了两三步,胤祥不知道为何,想回头看下胤禛,一回头恰好看到还在看着自己的胤禛,那么认真,让自己才离开他两三步就想他了,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然而,还是一两步就跨回了胤禛身前,捧住胤禛的脸,俯下身轻轻一吻,微微发声:“禛。”胤禛这才彻底放心了,胤祥还能说话。那傻傻的担心让胤祥看了出来,又怒视地拍了胤禛一下,胤禛明白了对方意思,也舍不得胤祥辛苦再证明自己,满意说道:“知道了,知道了。”

胤祥终于放心地走出了养心殿,往造办处去。走进造办处,胤祥不想出声,静静地观赏着各式样的制品,下人们禀报一两句他便点点头,或是微微皱眉,点一点物品上的纰漏,工匠们也便立马知道王爷的意思。虽然有些人会心下奇怪王爷今日为何心情不好,都不说话,但也只是小心做事,更是不敢再多想多问。胤祥觉得今日很是顺利,舒舒服服取了几个物件,然后想起已是过了半年节,可以陆续给胤禛想新年礼物了,再不做,怕下人们一拖沓,最后一改又来不及,于是走到记档的桌上,翻开档案簿,轻轻写下:“六月初四,怡亲王谕,白玉碧玉珊瑚青金松石红黄白玛瑙八宝做十分。”写完,也不跟旁边的下人吩咐,就点了点簿子给催长看,催长立马就懂了,觉得王爷应是觉得此事不好声张。等胤祥走后,催长翻开簿子,看到只是传作八宝,怎么想也没想通,为何这个要秘密传达,然后终于想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王爷想出其不意地给皇上呈礼物,怕给其他人听了去。一看到正从门口进来的庄亲王,催长就更确定了这样的想法,很小心地带着簿子去了玉作,对着工匠,打开了簿子,点了点胤祥写的字,也不说话吩咐。工匠看着认真点头,催长便偷偷摸摸地夹着簿子又离开了。只有工匠们感到莫名其妙,其中读过一点书的,心中已不觉出现东施效颦的成语。

胤祥才走到门口,竟然就撞见了大摇大摆而来的允禄,心下一惊,便准备当作没看到地直接进到造办处对面的殿宇,走密道回养心殿。然而,无奈的是,允禄已是看到自己,快乐地招起手来,快步走向自己。胤祥心头叹气,也只好强颜欢笑了一下。允禄上前,在与胤祥相距一丈处便停了脚步,恭敬而做作地拜了三拜,无需胤祥反应,已是自行免礼,感激胤祥道:“多谢兄长昨日之旨。”不被提醒还好,允禄非要提起此事,胤祥心里眼里反而多了一分怨愤,对允禄的眼光明显冷了一分。而允禄敏锐看到的是,胤祥右嘴角结了小小的一点痂,倒似唐朝仕女图的面靥似的漂亮,不禁盯着疑惑地打量了一下,接着才感受到胤祥不是很善意的眼神,连忙收回眼神,思考着问道:“兄长,莫非,皇上没传允祉办事?兄长都是为了我?”这话说得越来越小声,直到只有气声,最后见胤祥神情还是冷冷地,好似默认,连忙悔悟猜测道:“啊,那……兄长嘴角的伤……皇上打的?”胤祥还是难以控制地白了允禄一眼,一听到胤禛被诬陷,无法不回,于是装作是故意作气声,严厉道:“不是。”允禄终于听到胤祥回自己了,也不知胤祥回的是哪个问题,但能回也是很好了,便不再瞎猜的,准备接着和胤祥一起幸灾乐祸允祉的遭遇。

然而胤祥已是耐不住地绕开了庄亲王,作势要走,允禄马上追了上去,挡住了去路,胤祥一个眼刀回了头,用口型说道:“你怎么还在这?”允禄一看就明白了,胤祥是担心自己在本应在寿皇殿的时候来这里,太过随便,容易被处罚,所以特地没有声张。心中感动,也更是受了提醒,允禄好不容易找到借口偷溜,今日得以进来全然是为了从造办处取寿皇殿要用的丧仪物件,看到胤祥才想多聊两句的,确实不好再脱,也不想胤祥为何可以在此游手好闲的样子,很快说到:“多谢兄长提醒,那我先去了。”说完拱拱手就要走。胤祥被允禄这种人的随性感动了,什么都不钻研,什么都不担心,什么都能合理化,只担心自己的活头。胤祥摇了摇头,看着允禄焦急的背影,便知道显然是借口帮忙,被寿皇殿派的来办事的。好打发也是好打发,总算没再难为自己,胤祥心下叹息,心有余悸地快步回往养心殿。

到了养心殿,胤禛还没回来,胤祥闲来无事地先翻开折子,还没看一行,突想起前两天胤禛传谕总理王大臣所办的奖赏李如柏的事,自己还没去找允禩等人商量。如今这才想起来,连忙翻找自己和胤禛的折子,果然,其他人已是商议完,上折给胤禛了:“三屯营副将李如柏著赐总兵衔,与天津总兵官韩良辅前往总督年羹尧处听用。原任前锋统领苏丹,原任都统噶尔弼,俱赐原衔,令往年羹尧处效力赎罪。苏丹、噶尔弼、韩良辅、李如柏、每人各赏内库银一千两。”胤祥疑惑,现在大家怎么都在跳过自己直接商议,呈给皇帝了,自己虽不好被找到,按照胤禛以前的指示可以先行商议,可怎么连这事都没人来通知了呢,心中又轻松又不满,但也懒得计较,于是干脆自己提笔,在折下又批上了怡亲王 照议,心里便舒服了些,接着等胤禛回来。

这日午后,胤禛批折,打开总理王大臣新呈的折子,禀奏李如柏等人的奖赏与差遣事,自己前两日在寿皇殿交代马齐谐总理王大臣商议出个具体的安排,没想到今日便已是呈上来了。看到折下几位总理王大臣的签名依次排列,墨迹统一,然而只有怡亲王的孤零零放在了最后,墨迹崭新,还粘上了另一面的空白处,与他人墨色不同。胤禛一笑,心想胤祥那日在殿后,怎么能知道有些事,这些人看来也干脆没敢去打扰胤祥,至于这新的签名……胤禛抬眼看了看正在堆积木搭造三重阙的胤祥,一桌密密麻麻的灰红木片,貌似已建成了一重阙了,细密漂亮,却总觉得哪里还有点问题。胤禛摸了一摸胤祥后脑勺,轻轻表扬道:“王子最近很努力。”胤祥抬眼,看到胤禛手里的折子,自信点了点头,笑了笑,又回头关注最上方的黄绿螭吻。胤禛继续小心询问:“需要给王多安排点吗?”也不知道是怎么地,胤祥手里那块螭吻突然掉落在细密而脆弱的阙檐上,瞬间,宫殿倒塌,胤祥哑声呼唤了一声,痛苦而怨愤地看着胤禛:“不必。”胤禛无奈地耸了耸肩安慰道:“权当是阿房宫了,楚人一炬,可怜焦土。”胤祥小脸微膨,气愤地看着自己坍塌的宫阙,痛悔自己方才为何不能再专注点,接着转眼可怜绝望地看向胤禛。胤禛揽过胤祥,一手安抚着,另一手很快在方才那折后快速批上:“以后诸事,商定罢先知会怡亲王,再呈折。”接着满意阖上,将自己的折子都移到其他地方去,抱住胤祥,慢慢哄着:“没事,你看,桌子刚才不平,一开始就歪了,我们重建个更好的。”胤祥不开心但转好一点地点点头,别了别嘴,陷坐在胤禛盘起的腿间,看着胤禛开始修和调基础,耐心下来,鼓起勇气和胤禛一起重建这重心本就没立稳而轻松付之一炬的殿宇。

关于这一章,随口说两句:2024.4.9在大同写完这一章,受了最近所见的魏晋隋唐的阙宇的影响,写下了积木。薰薰来啦的感想是,我莫名让胤祥开始搭积木很是特别,总觉得可以思考出点什么。这一点是我写的时候没想着的,但作为读者反思时也会为之感动,分享我们自己讨论出的两种理解,1这一章中,胤祥仿佛被其他官员自觉不自觉地隔绝在外了,但让人感动的是,他不难过,很适应,这是他的选择,但胤禛会心疼他。阙台不稳,也许是朝中大臣们各自为营,所办的事难以齐全的表现,但是他们会把最后一个决定权给胤祥,仿佛是在推责。然而胤禛看得出来,所以他很愿意面对愿意陪胤祥面对随时可能一盘散沙的局面,用自己两人的力量,建起他们稳定的高楼来。2另一种理解,胤祥是胤禛坚持盖政治这间高楼的动力,胤祥需要胤禛稳固地基,时刻调整方向,可以说胤祥是能坚持不懈乖巧履行的实践者,胤禛也是工程的总计划师,所以这也暗喻着,倘若没有胤祥,胤禛的宫阙会一盘散沙,没有胤禛,胤祥也只能暂且勉强坚持到一定程度。

关于胤祥的寂寞,我们觉得,他只是与胤禛荣辱与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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