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从云山到魔宫，这一路并不算近，空幕此前从未出过云山，所以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

站在魔宫外，空幕双手负于身后，本想直接闯进去，可步子迈出去又收了回来。

她试着回想了一遍云随的样子，走上前去朝守卫的魔修微微颔首，说：“烦请通报一声，想见一见北望尊长。”

守卫很是戒备，长矛拦在空幕面前。

“你是？”

“云山，空幕。”

守卫将这个消息传来之际，花影正和北望讨论关于云随的去向问题。

骤然听到“空幕”的名字，花影瞬间站起了身，“真的吗？”

守卫将空幕的长相大概描述了出来，听到这，花影心下一沉，看向北望。

北望听了二人之间的对话，不禁疑惑了起来，金头发，蓝眼睛，她在修真界摸爬滚打这么久，真没见过这种长相的。

“尊长，要放她进来吗？”花影拿不准主意。

北望对这个人有些好奇，于是说道：“听你们说，她很厉害，既如此，同不同意已经意义不大了。”

言下之意，破罐破摔。

“那带她进来吧。”花影听从北望，让守卫将人领进了魔宫。

“花影，你先不要进来，我单独和她说几句话。”

花影走到北望身边，有些着急，“可是她……”

“放心，不会有事的。”北望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说。

不到一刻钟，北望就见到了这位长相特别的魔族人，守卫所言不假，金色的卷发，高高的眉骨，以及颜色特别的瞳仁，的确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倒很像…外国人，但是这个世界有这个概念吗？

北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发现也有和他们描述不一样的地方，空幕对自己似乎十分尊敬。

比如，现在。

空幕对着北望弯腰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说：“见过北望尊长。”

“你认识我？”北望发出一声疑惑。毕竟这样的长相，自己见过一定不会忘记的。

“不算见过，只是承过尊长的恩情。”

北望朝她摆了个手势，“请坐吧。”

空幕从善如流，姿态端正的坐在了北望对面。

“您贵姓？”北望瞧着她的一举一动，又问了一遍姓名，心想她有没有第二个名字。

“尊长客气，在下空幕。”空幕依然是这个答案。

空幕，北望在口中呢喃着这个名字，说出口时意外说成了另外两个字，“黑幕？”

空幕听到这也不恼，脸上仍然是温和的笑，耐心的解释道：“是空幕，我来自云山山脚处的空白村，村中村民姓氏皆为空。”

………………

北望心中忽然踏过许多许多马。

空白村？姓氏为空？好吧，她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要死了，要死了，啊！】尖锐的爆鸣在北望脑海中响起。系统如果有腿的话此刻就要急得在地上走了。

“忘记命名了？”北望觉得这件事太抓马了，试探的问了系统，希望只是一个简单的工作失误。

北望将骨剑插于明辉心脉时，在云山曾发生过一次巨大的魔气爆炸。自己也拖了一身伤回到了宗门，系统为了掩盖这身伤的真相，在云山创造了一个村落，并称是北望为了这些村民才受的伤，当时的确为北望获得了不少名声。

空幕的身世大概源于此处。

【没有命名是一个bug，更糟糕的是，我没有给他们设数值。】

“翻译一下。”

【他们无法被选中，也就是说，所有来自于世界的攻击都无法伤害到他们。】

这也是绝云气和负青天苦攻不下的真正原因。

沉默，良久的沉默。

“你有病吧？”北望是真的想骂人，还想骂脏话，“你……有病吧？？？”

【别骂了，别骂了，孩子知道错了。】系统本统也没想到自己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太荒诞了，这个世界怎么能这么荒诞。

【现在当务之急得抹杀他们。】系统迅速推演出了方案，必须要消灭这些不必要的人，而关键又理所应当系在了北望身上。

【北望，北主任，我再求您一件事。】它尝试试探北望的态度。

“你说。”

【此前我与你说过，可以让你的身体通过自爆，脱离世界，现在我想，你通过这种方式能够带走云山这群人。】

北望不属于这个世界，有系统在，她自爆所产生的能量不属于世界之中。

既消灭了空幕，又顺理成章的带走北望，又是一个一举两得的方案。

“通过我？你不是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吗？”北望的脸上愈发难看，她的手握得愈发的紧，来抵抗难以言说的阵痛。

她当然明白系统的言下之意，对，这又是一个非常棒的主意。

【理论上是这样的，不过他们已经和女主产生了交集，不好直接抹杀，得找个顺理成章的机会。】系统毫无感情的一番话就要摧毁眼前的人。

北望本能的皱了皱眉，沉默的凝视着眼前的空幕。

“如果没有尊长，绝不会有我的今天。”空幕站起身，不动声色的整理了衣冠，“我代表全村的人，感谢尊长救命之恩。”

“咚”的一声，空幕竟直接跪在身前，对着北望行了一个大礼。

北望身子往前倾倒，拉着她的手，出口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不要谢我。”

她算什么啊，她什么都没有做。

你们又算什么啊，同样什么都没有做。

“要谢的。尊长为救我们牺牲很多，我们都知道的。云山所有的人都愿意听您的。”空幕浅蓝色的眼眸如水洗的天空般一尘不染，而里倒映着的北望却不似她那般坦荡。

“我听闻过北望尊长的事迹，但我们是魔族人，而且长相也与他们不同，无论是在人界还是魔界，都不太受待见，所以不能像尊长般救济世人。”空幕拉着北望的手臂，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这么长时间，我们一直守在云山，从未伤害过世人。”

或许空幕这番话落在那些嫉恶如仇的剑修耳中，会是虚情假意，但她相信，北望一定不会这么想，她这么好，是能明白自己的。

空幕的感谢，系统的抹杀，两个声音在北望心中交织碰撞，几乎要将她的心脏撞得血肉模糊。

【鬼知道这些NPC还能觉醒自我意识。】系统嘟囔着又补了一句。

忽然间，那些搅着北望心脏的丝线忽然全部崩裂，又将那团血肉搅得更烂更碎。密密麻麻的，疼。

她的大脑也空白了下来，因为系统称空幕为NPC，称云山山脚那些无辜的人为NPC。

“在你眼中，我们都是NPC吗？”北望的声线忽然放得很轻，轻到系统不注意听都会听不见。

【明辉是女主，你是我选中的人。除了你们，都是NPC。】

北望久久的没有说话，她或许有更多的问题想问，比如，在北望自己的世界里，她是不是也是无关紧要的NPC，是可以被所以抹杀的存在呢。

可她问不出口，至少现在问不出口，因为她是既得利益者。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北望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系统创造这些所谓NPC的时候，北望只是认为没必要，却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今天，空幕跪在自己面前说北望是她的恩人，她才看到，原来她们也是人，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根系。

“起来吧，别跪着了。”

空幕握着北望的手臂，借力站了起来，起身后停顿了一会儿，才慢慢松开，随后又坐回了对面，但看向北望的目光明显多了一种探究。

【我方才说的这些话，你生气了吗？】一阵安静后，系统才察觉到北望不太对的情绪波动。

北望眼底掺杂了许多情绪，但说出口只有简单几个字，“谈不上。”

【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别太投入，就当玩个游戏，任务完成后，你还是北望，站在手术台上的北主任。】

“我什么身份不需要你提醒。”北望有些不耐烦，指节不断敲着雕花木椅，心里正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走。

如果自己劝空幕投诚，会不会让事情有转机呢。

“尊长。”空幕又开口了，“我能摸一下您吗？”

“什么？”北望将身子往她的方向靠了些，疑惑的表情全然写在脸上。

“我说，我想摸您一下。”

有一瞬间，北望都觉得是系统成天在自己脑中蹦跶，让她出现了幻听。

【冒昧了吧，我们北望从来只给明辉摸的。】系统还未发现有何问题，

“为什么？”

“有一个问题，想求证。”说着，空幕已经站起来往北望走近了两步，说是摸一下，但她只是把手放在北望的脸上。

很冷，很冰，几乎没有温度。

北望动了动脑袋，拉开两人的距离。

空幕此时也收回自己的手，手指摩挲了几下，不说话，就直勾勾的盯着北望。

气氛有些尴尬了。

“她什么意思啊。”北望敲着系统的脑袋。

【嗯……我有个大胆的猜测。】系统尴尬的笑了两声。

听到它的笑声，北望便觉不对。

【她喜欢你。】

【前有云随，后有空幕，您老人家魅魔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