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我回来了,就不会让你再经历任何痛苦。”
这句话反复地在寇栾的脑海里播放。
经过他的深度解析,这句话起码包含了两重含义——
第一重,狡黎应该暂时不打算再离开了。
关于这一点,寇栾倒是不怎么惊讶,他能够模糊地感知到,狡黎的心情不错,不论对方请假是为了什么,他都应该已经完成了既定的目标。
第二重,才是真正让寇栾觉得毛骨悚然的地方。
什么叫“不会再让他经历任何痛苦?”
事实上,狡黎回来的时候,他正经历着姚芳华的背叛,如果狡黎的这句承诺有效,后期姚芳华的无故死亡,又怎么会跟对方毫无关联?
寇栾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思维的黑洞。
他只能像个掩耳盗铃的人,一边拒绝思考这个问题,一边将狡黎给出的否认回答,看作唯一的真相。
他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狡黎是他唯一的SSR,在对方彻底归来后,两个人又重新结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
即便狡黎真的导致了姚芳华的死亡,他也没有立场去指责对方,毕竟,他的命是由狡黎救回的,他已经先天矮了自己的SSR一截。
讲得再残忍一点,为了一个不可能复活的人,他没必要跟他未来最大的助力,在没有任何客观证据的情况下,毫无理智地翻脸。
很冷血,但这就是不争的事实。
比起沉浸在痛苦和猜疑里,寇栾更愿意向前看,也只能向前看。
回想走来的这一路,他似乎变得越来越不像是一个“人”,但寇栾仔细地琢磨了一下,自己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或许,只有哲学才能解释这一切了。
寇栾决定暂时将烦恼抛到脑后。
他握紧了方向盘,重新启动汽车,继续向家里驶去。
途中,他收到了一条来自未知发件人的信息——
“谢谢。”
除此之外,他还在右下角,看见了特地标注出来的署名,丁焕。
寇栾本来懒得理会,但他想起丁焕离开时的那副惨状,不由地改变了主意。
“不客气,合作愉快。”
他如此回复道。
寇栾顺手将丁焕的号码,添加进了自己那分外单薄的通讯录列表。
好歹也算是个圈子里的人脉,说不定,以后就能派上用场。
回家后,寇栾先是狠狠地撸了几下丑橘,在收获了几道不痛不痒的抓痕之后,他才让自己陷进客厅的沙发里,按照狡黎的交代,好好地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乌漆嘛黑的一片。
寇栾走进浴室,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刚刚把头发吹干,就听见隔壁传来了开门的动静。
……涂掠回来了?
寇栾思索了片刻,决定主动上门,询问一下跟林光恺有关的情况,顺便践行自己的承诺——
他曾经答应过涂掠,等他结束下一局游戏,就告知对方,是否愿意跟他达成合作。
“进来吧。”门铃被按响之后,涂掠很快就开了门,“跟我预估的时间差不多。”
“嗯。”寇栾点了点头,“才结束没多久,听见你回来,就直接过来了。”
“前两天,我也参加了一场活动。”
涂掠领着他走向书房。
前往的过程里,寇栾注意到,书房对面的位置,大概率是主卧的地方,屋门正紧紧地闭合着,上面甚至坠了一把锁,显得相当神秘。
这家伙,究竟是平时不睡在主卧,还是因为自己的到来,特地把那里弄成了这样?
寇栾忍不住有些好奇。
不过,根据周景然的调查结果,涂掠在现实世界中的身份,本来就疑点重重,把住所搞得神秘一点,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寇栾收起边边角角的心思,安分地坐到了书房的椅子上,直入主题道:“你认识林光恺吧?”
“上一局遇见他了?”涂掠挑了挑眉毛。
“嗯。”寇栾没有否认,“他好像……跟你的关系很近?不仅是乐队的主唱,还是酒吧的服务生?”
“都是他一时兴起。”
“所以,你跟他熟吗?”
“一般。”
“点评一下他的为人?”
“有病。”
涂掠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回答。
“……”
寇栾瞬间语塞了。
他不得不承认,涂掠的总结,真是鞭辟入里。
“那你觉得他值得信任吗?”寇栾继续询问道。
“还行。”
考虑到涂掠的性格,寇栾认为这已经算是一个相当高的评价。
“那你为什么不试着拉拢他当你的盟友?”顺着对方的回答,寇栾好奇地问道。
“两点原因,第一,他不是‘王’;第二,他不稳定。”
“……不稳定?”
第一点原因他理解,第二点是个什么意思?
“他太随心所欲了。”涂掠简要地解释道,“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建立在兴趣的基础上,一旦他哪天失去了兴趣,他就会失去全部的驱动力。”
“有道理。”寇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好像还挺喜欢那啥啥的,假如你的计划,是冲着毁灭那啥啥去的,或许……他会选择站在你的对立面。”
“没错。”
“可我还是觉得奇怪。”寇栾一边露出笑容,一边看向涂掠的眼睛,“你理性地绕过了你的同事兼队友,却选择了我这样一个你根本不了解的人?我们俩迄今为止的交集,似乎只有那一场活动吧?”
“你可以选择拒绝。”涂掠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保证,这不会影响到我们在后续活动里的关系。”
“这个问题先不急,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上次说的最后那句话?”寇栾想起了那句让他耿耿于怀的“小心你的同伴”。
“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寇栾愣了愣,“你让我小心同伴。”
寇栾主动进行了提醒。
“是吗?”涂掠不置可否,“不记得了。”
“……”
简直是油盐不进。
寇栾彻底没有办法了。
显然,不论真相到底是什么,涂掠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针对这种脾气的人,逼问肯定无用,寇栾只能再次无奈地转换了话题:“我能先听听你的计划吗?不用太具体,给个大概的雏形就行。”
“确认合作再说。”涂掠冷冰冰地说道。
“……”
他已经想要离开这里了。
“还有其他问题吗?”耐性即将告罄,涂掠加快了言语的节奏,“犹豫不定的话,你可以多考虑几天,我不介意再等等。”
“不用。”寇栾摆了摆手——
“我同意。”
一段时间之后。
“不是,这就是你的计划吗?”寇栾目瞪口呆地说道,“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
涂掠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寇栾尴尬地咳了两声,“那啥,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消化一下,等我想出点什么,我们再进行讨论吧。”
“好。”
几分钟后,寇栾顺利地回到了家中。
他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开始回想涂掠跟他说的话。
事实上,对于当前的困境,涂掠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他只是希望寇栾能够配合他,完成几项调查。
首先,就是关于被针对人选的调查。
毫无疑问,他和涂掠都是被纳入其中的倒霉蛋,但两个人不足以总结出可靠的共性,他们需要更多的样本。
涂掠希望寇栾在日后的游戏中,尽量用暗示的方式,积极跟其他的玩家进行沟通,尤其是拥有“王”这种身份的玩家,寻找潜在的同伴。
其次,就是搞清楚“引”针对他们的原因。
这一点,尤为关键,但也尤为棘手。
毕竟,对于“引”的本质,他们至今一无所知,更别提掌握游戏背后的动机。
涂掠建议他在遇到未被针对的“王”时,着力分析对方跟自己的不同之处,试着定位出大致的可疑范围。
最后,就是如何在真相暂且不明的情况下,最大程度地进行反抗。
这个问题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方法论非常清晰,那就是在游戏开始之后,尽全力地保护跟自己相熟的玩家。
哪怕没有涂掠的提醒,在过去经历的每一局游戏里,寇栾也已经按照这个原则,将那些被他当作是朋友的人,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但结果却不怎么尽如人意。
毕竟,一个人的实力再强,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尤其是在险象环生的游戏里。
有时候,就连寇栾自己,都陷在命悬一线的危机中,他又怎么能够确保其他人的安全?
总而言之,心里完全没底啊……
靠在沙发上的寇栾,变得越来越沮丧。
他的直觉告诉他,涂掠肯定还隐瞒了一些事,对方告诉自己的东西,与其说是为了达成合作,不如说是在试探他的态度和能力。
不过,经过谨慎的思考,寇栾认为涂掠提供的这些对策,虽然作用有限,但动机都偏于正向,他可以进行配合。
姑且算是想通了的寇栾,从沙发上一个鲤鱼打挺,稳稳地站了起来。
然后,他走到冰箱前方的位置,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一些食材,为自己烹饪了一顿勉强算是可口的晚餐。
吃饱喝足之后,他决定完成另一件事——
一件非常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