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初的手在空中尴尬停顿半秒，火速划一道流畅的弧线抽上自己脖子，故作淡定：“有蚊子。”
靠啊我杀杀杀杀杀杀！！！
果然是渣男！伪君子！小人！
闻初用尽毕生所学控制自己的表情，才没当场面目狰狞暴起掐死季明越。
化妆师助手隐隐觉得不妙，赶紧将自己的那份放到闻初怀里：“已经化完了，可以自己拿东西啦。”
闻初知道助手好心打岔圆场，但这不是一码事，他将东西放回桌上，起身假笑：“好了呀，那我先到外面透透气。”
季明越送的是夏日户外包，里面有清凉贴、藿香正气水、驱蚊贴之类的小玩意儿。剧组山区外景开机，不得不说很实用。
周辰熙故意哗啦哗啦翻着口袋，凑到队友面前幸灾乐祸：“叫你别太嚣张，遭报应了吧。”
闻初压低声音：“关你屁事。”
全剧组只有他跟季明越有仇，没有见面礼不是很正常么。
但闻初越想越生气。
既然做面子，周辰熙都有，凭什么跳过他，季明越不是摆明了让他难堪，羞辱他吗？
大家都是十八线平起平坐，谁又比谁高贵，三流演员耍大牌是吧！
越气越难忍，趁着没集合，闻初直奔季明越所在而去。
季明越已经做好造型，正跟助理交代事项，只见闻初冲到面前兴师问罪：“你什么意思，故意耍我是不是？”
季明越示意助理离开，抱臂斜倚在墙边，气定神闲道：“闻先生，没记错的话本月13号你在微博上骂了我四条半，我为什么要和你友好相处？”
别人发的黑料，闻初点赞，算半条。
“哦——在这儿等我呢，所以你就是故意让我丢脸，卑鄙小人！”闻初叉腰，气呼呼地下结论。
季明越学着闻初的语气反问：“哦——我是卑鄙小人，那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昂？
闻初略略皱眉，乌黑的眼珠转了一转，不确定地说：“像你爹？”
季明越没有被激怒，反来回打量闻初，嗤笑一声，轻飘飘地说：“像没得到我关注就在打滚哭闹的小朋友。”
闻初被季明越的调调恶心坏了，慌忙跳开两步，一手横在胸前作防备状：“你放什么大狗屁！谁、谁要你关注了？！”
“不是吗？”季明越没动，玩味地看着闻初，“也不知道是谁，隔三差五艾特我。怎么，对我余情未了想吸引我注意？”
听到这话，闻初脊椎蹿上一股凉意。
明明是夏天，身上穿着好几层戏服，但裸露的地方泛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他双手握拳，下颌微收，表情明晃晃全是厌恶，咬牙切齿道：“少自恋了，谁对你有情。”
季明越看着闻初如野猫打架呲毛虚张声势的样子，又笑了：“哦，没情啊。那你录节目脸红什么？”
提起这茬，闻初立刻想到那堆邪门的剪辑、邪门的超话和邪门的梦，被膈应了不止一下。然后他又想起那个迷一样的梦幻特效，收起打架的姿态，继续叉腰跟季明越算账：“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跟节目组串通给我P脸红特效，能有那些破超话吗？”
“P的……”季明越支起一只手托腮，食指轻点耳边作思考状，“哎呀，我居然有那么大能耐串通节目组，就为了跟你建cp超话？”
闻初撇过头不屑道：“切，炒cp嘛，你最擅长咯。”
季明越神色一凛，冷冰冰认下：“嗯，对，我最擅长炒cp。”
闻初愣了愣。
以前过招，季明越没有认下任何黑点，这次他应着话说，自己反倒不知道怎么接了。
什么啊，如果说“当然，你就是这种烂人。”或者“就是，你知道就好！”都显得挺没气势的……明明这次是他赢了耶！
闻初不服气，咬着唇偷瞄季明越的反应，苦苦思索要撂点什么气质狠话做结束语。
只见季明越收起突如其来的冷漠，换上常规笑脸，从旁边拎来一个礼袋：“知道了，不就是来拿礼包的吗，多大点事儿，给你。”
礼包塞进怀里，闻初触电般躲开，任凭东西自由落体。他扭头就走，“谁稀罕，离我远点！”
季明越在背后叫住他：“闻初一。”
闻初回头反驳：“别叫我这个名字，土死了。”
季明越悠悠说道：“你仔细看看是不是特效。”
那屎一样的特效不是P的难道是真的？
闻初直接开麦：“神金！”骂完就走绝不恋战。
“还有——”季明越拖长音。
闻初本不该搭理的，可他一个没忍住，刹车停下。
Shift！
他面容扭曲转身：“你屁能不能一次放完！”
季明越指指自己的脸，笑容恶劣：“记得表情管理。”
闻初：啊啊啊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
拼是没拼成的，剧组叫人集合举行开机仪式，时间只够闻初愤愤撂下一句：“今天先饶了你！”外加竖中指。
季明越则心情大好，耸耸肩，跟着往人堆里去。
开机仪式结束，正式开拍，下午闻初的戏份不多，主要在水里当背景板，摸到线索后激动地奔向主角报告。
但是……
“咔！”
周辰熙双手合十：“抱歉抱歉，刚刚滑了一跤。”
导演：“检查地面，再来一条。”
闻初攥紧道具，蹚水回到原处，想着杀青后要不找个大师排排运势。
一个两个的，都在整他！
开机到现在，周辰熙一会儿忘词一会儿虫子扑眼睛，NG七八次了。这条不过，他就要一直弯腰在水里摸来摸去，然后费力蹚水。
天气虽热，但山里的水沁着凉意，泡久了，早上着凉的小腿肚直转筋，后背又有大太阳晒，别提多难受了。
闻初不着痕迹地撇撇嘴。
钱难赚屎难吃，真该拍下来让粉丝看看周辰熙的嘴脸以及团内生存现状。
其实就算他们表面装得再好，网上早有大量不和传闻。对此，闻初只想劝团粉快醒醒：他们不值得！
导演：“各就位——”
闻初忍下不适，摆好动作等打板。
来就来，他倒要看看周辰熙还有多少借口能用！
不出意外再次NG，这回轮到女主。频繁的NG之下，女主也找不到状态，台词念得稀烂，和周辰熙的男主很配。
导演看了直摇头：“这不行啊，你们是在追查重要的线索，但不能这么一板一眼像汇报工作，对话需要自然一些。休息下找找感觉。”
妈呀，等他们找到感觉，他都泡肿了，还不如让季明越精分一人全拍了，进度还快些。
闻初照旧在心里骂骂咧咧，到岸边坐下，一手挡太阳，一手按摩小腿，不存在的另一双手配合脑电波对队友出拳。
导演仍在抓紧讲戏，试图让两位主角快速进入状态。
季明越突然开口：“导演，我有个小建议，您看行不行。”
季明越算是这组里的演技担当，如今势头正好，自带流量，他说话，导演自然肯听一听：“你说。”
“可能是站桩显得不自然，我想主角顺着这条路边走边说台词，会不会好一点？”季明越比划着拍摄路线，“然后搜到线索折返，正好下一场戏我突然出现，他们加速返回，动线就有了。”
导演眼睛一亮：“行，试试！”
常年混圈子的，导演怎么不知他们这盘豆的水平，个个有背景空降带资。他是想好好拍剧，可说到底不过是个打工人，话语权不高，心说调教调教拍及格就行，结果一开机……
木，太木了。
演艺圈有灵气的演员不好找，但把这么多木头凑到一起也挺难的！
导演觉得不管用什么办法能顺利拍摄就行，果断顺着季明越的台阶下。正好，群演的镜头够了，怼着主角拍就行，不用费劲调度那么多人。
季明越的办法颇有成效，主角动起来比站桩强多了，拍了两次，镜头勉强能用，火速进行下一条。
下面是反派和男主的对手戏，侍卫保护女主先撤，闻初拍完时还有点懵。
这么快就完事啦？
不过晚点说不定还要补镜头，闻初披着浴巾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等指示。
简单擦去多余的水份，闻初将浴巾搭在头顶防晒，然后眼前笼下一片阴影，抬头是季明越新来的女助理。
好像叫……小叶？
小叶姑娘笑吟吟递来一个礼包袋：“闻老师，这里有姜茶，喝了驱驱寒吧。”
啊这，季明越的助理给他送东西，这不等于黄鼠狼给鸡拜年吗！
闻初下意识地看向季明越。
小叶赶紧摆摆手解释：“跟越哥没关系，我就是看你泡了半天水，又没助理帮忙，要是介意的话我收回。”
大概是小姑娘比较细心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闻初倒不至于跟女生置气，但态度也称不上热络，淡淡接过礼袋：“没关系，谢谢你。”
小叶没说什么，笑眯眯回到原处。
季明越正在走位，没发现他助理小小的暗渡陈仓行为。
闻初抽开绳结，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儿，基本和昨天看到的一样，但掂掂份量，总觉得这里更多。
对他这么好，这小叶助理别是他的粉丝，暗搓搓来追星的吧？
闻初暗喜，偷摸观察季明越片刻，心生一条绝佳的整人计策。
要不发展发展，培养个眼线，到时候拍下季明越的果照卖狗仔，叫他身败名裂，季明越还不气秃了哈哈。
闻初幻想那个场景更美了，冷不丁听见导演大声喊了咔：“唉，不对不对，你给反应啊！”
他看去，原来是季明越说完台词，周辰熙愣着接不上。
周辰熙：“抱歉，刚刚没准备好。”
那就再来一条。
打板后，闻初见季明越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浑身透着邪气，压低声线逼近：“斗？你有几条命和我斗？”
周辰熙忍不住后退一步，但这次终于想起台词了，啊吧啊吧念出来。
队友少爷戏太烂被碾压咯！
闻初嘬着姜茶，悠哉悠哉蹲在角落看戏。
真·看戏。
前后几次NG，季明越没有被影响到，反而不厌其烦地帮周辰熙理逻辑：“男主就是要中止反派的计划，他不畏惧反派，所以逼近时他不会有后退的小动作。”
周辰熙一脸懂了又不懂的样子点点头，大家只能当他懂了，重新拍。
周辰熙不知是真烂到不能挽尊了，还是要将笨蛋美人的人设坚持到底，总之道歉不好意思我会努力的一条龙，让人一口气不上不下。
最后导演都没招了：“那个，明越啊，你再收一收。”
季明越挺为难的：“再收就不好看了，这里已经被主角打断了两次计划，反派不可能无动于衷，人设立不住。”
换言之：不是我的问题、我尽量配合了、再搞下去就砸了。
这样下去太影响今天进度了，导演看看本子，大手一挥：“那先拍你的特写吧，小周你休息，在边上学习，找找感觉。”
季明越又提建议了：“不如这样，麻烦辰熙搭个词，方便他入戏。”
导演：“行，小周，你好好看人家怎么演的啊。”
于是周辰熙站一旁棒读，看季明越声情并茂地拍完一个又一个帅气绝美的特写镜头，还时不时需要自己走位，露个背影侧脸。
搭着搭着，周辰熙感觉不对劲：这活儿替身来不就行了吗？
闻初心情大好。
什么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啊，报应！
他脑内噼里啪啦放完两个二踢脚和五串挂鞭，正呱唧呱唧鼓掌呢，突然停下。
不对，季明越没事折腾周辰熙干嘛，他又没那么小心眼，为了几次NG就下当众周辰熙的面子，没必要吧。
想起这人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捞上岸，闻初莫名异样，溜到边上重刷综艺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