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声巨响中华珺见到了又一位不速之客。
男人生的高大却轮廓秀美。他衣衫不整,双颊酡红,一进来摇摇晃晃作了个揖。
“罗浮春,我的酒!”他眼睛一亮,一下子扑到席前:“给我一杯,一杯……”
刘管事等人慌里慌张地站在了外面,鸦雀无声。
贺宁又惊又怒,见华珺面色不虞,赶忙示意刘管事将贺泽川拉起。
云饮休却用力将他扯了起来:“大公子莫急,好酒不怕晚,你只管睡上一睡……”
男人嘟嘟囔囔,刘管事赶紧接过手把贺泽川请出了门外。
云饮休转身,忽然朝贺宁笑了笑:
“说起来,昨日街前有一女子卖身藏祖,就是令郎施以援手。不过我听说这苦命的女孩子突然反悔,大闹了一场……”
贺宁嘴角抽搐了一下,内心生出惊慌。她如何知道?!
“许是她二人产生了误会,不妨事,不妨事。”贺宁从容解释。
谁知华珺拿筷子拨弄了几下酱碟上的碎鱼肉:“古来多少卖身葬父的女儿家,都毁在一个卖身上。”
她朝向云饮休,“云老板,你有何见解?”
贺宁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她深知自己的儿子那狗脾性,惹急了逼迫女孩子也说不定!
她与这姓云的,远日无怨,近来却存些小仇。凡商人唯利是图,落井下石的事那是轮流干。她暗地吸了一口气,已经做好准备。
却听云饮休扑哧一笑。
“我的好大人,那丫头若是听见这般仁心,必要向您三扣九拜呢。”
云饮休瞧了一眼脸色涨红的贺宁,“实则是我有意收个女徒,传承手艺,故拜托少公子为我暗中寻觅。老天眷顾,还真有一个赤诚忠孝的小女郎出现了。大人您和贺老板,合该再同我饮一杯!”
“竟是如此?”华珺抬眸,似笑非笑。
“不敢欺瞒大人。”云饮休无惧。
贺宁急忙凑近举杯:“这孩子得云老板和华大人青眼,真是三生有幸!”
三巡之后,贺宁道出门招人添菜,云饮休趁机借口更衣告退。
二人告退,华珺独处便释出疲态。舟车劳顿,晚上又看两个女商打擂台,她也乏了。
雍城一遭,着实不亏。这罗浮春风味极佳,她将残酒悉数饮尽,望向天际皎皎明月。
华珺想起那位正建造飞舟的天才好友。相识十余载,那家伙是个酒腻子,挑剔非常。
但愿他过几日试驾飞舟,能平安到达扶风郡吧。
另一边。
告退的二人颇有默契地走到一处。
“云老板,我知你为何而来。我儿欠你的酒钱,我会如数奉还。”贺宁转过身,开门见山。
云饮休摇摇头:“不止吧,贺老板。”她立于光影之中,脸庞半明半暗。
“令郎如此嗜酒,难免误事啊。除了酒债,我还要那名女奴,同其卖身契明日一并出现在我府上。其次,还望贺老板修书一封,荐我入扶风郡商会。”
“得寸进尺可不是好习惯。”贺宁沉声,直勾勾盯着云饮休。年轻人总是喜欢狮子大开口,却不曾掂量自己上秤几两重。
云饮休捋了捋发丝,和颜悦色:“开诚布公,精诚合作。贺老板不依,我今夜便去谒见华大人。请示她商贾之子骗财霸女,该当何罪。”
云饮休神色冷峻,贺宁知她没有说笑。
此女巧舌如簧,她有心投身其他产业,此时万不能官司缠身。
贺宁闭上眼,只恨自己英明一世,怎么会有这样一个蠢笨儿子?
“第一件事我允了,余下的日后再议。”
于是两人不欢而散。
再回去时,石榴树下的杯盏已盛满了落花。
仆人道华大人舟车劳顿,明早便要启程继续北上,早早回去歇息了。
这一折腾,便是三更。
白耳驾着天马载她,中途却拐进了一个巷子。
“贺公子很喜欢节外生枝?”
“顺手的事,我不送点把柄,你肯信我?”
车外的男人方沐浴过,面容白皙,貌若好女,正是贺泽川。
“这几日你我靠酒坛传语,可云娘子的酒实为琼浆玉液,泽川心向往之,请云娘子慷慨传艺。”
少顷,夜风卷拂,贺泽川躬着身子,终于听到那青纱车帘后的答复。
“林稚娘,将会是我的徒弟。”云饮休郑重道。
“那个林稚娘?可她没有酿酒天赋!”贺泽川不可置信,那陌生的姑娘连字都不识几个!
“天赋次之,心性第一。”云饮休不容置喙。
“你我明明约定,我帮你入商会,你收我为徒。怎的现在反悔?”
“贺公子胡言,”云饮休挑起车帘,贺泽川看到她耳坠的流苏如月色倾泻。
“我只答应考核,并非直接收徒。另外,”她轻轻笑了。
“我对浪子回头的故事不感兴趣。”
女声胜过凉夜,贺泽川犹入冰窖。
他咬咬牙,狠狠心道:“那你拿不到林稚娘的身契。”
“无妨。”云饮休放下车帘,交待一番。
“五日后我会在岐黄山采药峰等你。你诚心拜师,便辰时独自上山,捉一只人参娃娃来见我。若酉时未到,或有作弊之嫌,此事永不再提。”
贺泽川瞪大了双眼,人参娃娃?此物集天地之精华,古灵精怪,行踪诡异,单打独斗何以捉得?
“云老板,这未免太过苛刻,云老板……”贺泽川还想讨价还价,白耳一喝,飞马长啸奔腾而去。
独留贺泽川仰天长叹,欲哭无泪!
贺宁诚信,在华珺走的当天便派人履行了那夜所说的一切。云饮休如何安顿林稚娘、和门派协商、布置采药峰等一番辛苦暂且不提。
时间如走马,约定之期已到
云饮休抱一把未刷桐油的素伞上了山,师姐俞玳早就在峰顶的茶室等着了,见她来,自是欢欢喜喜,二人一同用了午膳。
饭后云饮休拿出几张“墨宝”给俞玳欣赏:“师姐你瞧,稚娘这几个字如何!”
俞傣点头赞赏:“这孩子聪慧,下了功夫。”
“哼!”此时里间传来一个重重的不满的声音。
俞玳神色一僵,朝里看了一眼,耳语道:“师妹,真的不用管里面的那位夫人吗?”
云饮休毫不在意,又抖开一张宣纸:“不用,慈母多败儿。咱们这位可是位严母,此番屈尊降贵,已是烧高香了。”
“哈哈。”俞玳情不自禁笑出声,“我去再添些茶水来。”
里面的人没了声响。
云饮休点开面板——当前任务:
【主线任务1:虎母与犬子进行中,当前进度为68%。成功奖励:大还丹*1,生骨丹*1,天赋:暴力压榨,法诀:穿墙术;失败无奖励。】
云饮休问系统:“那小子走到哪儿了?”
“宿主,今天天气太晴朗,他已经走到半山腰了。那里有个三十年的小人参娃娃,离他可近可近了。”
画面上:贺泽川一身布衣短打,还背了一个竹篓,白皙的鼻尖挂满了汗珠。他拿着把药锄左刨一下又滑一道,真有点像采药人。
云饮休晃了晃藤椅,胸有成竹:“放心,让他舒坦了就是我的罪过。”
言罢,采药峰天气突变,气温骤降。天幕灰暗,朔风突起,贺泽川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摸了摸手臂。却发现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飘然降临。
这……贺泽川始料未及,他明明找卦修算过,今日必是艳阳高照啊!他只能四处奔逃,找一个庇身之处。
云饮休心想这番好景得与他人共赏,便投了一块借影石在空地上,使了个最简单的“海市蜃楼”,贺泽川的身影成为了立体画面。
这时俞玳端着瓜果回了屋。
“如何了,云师妹?我这‘孩儿面’可还好用?”她边净手边问。
云饮休感激道:“物美价廉啊师姐,你看这雪下的。”
不多时,画面已是皑皑一片。
云饮休并俞玳围炉煮茶,她正要喝上一口,却听脑海中一声惊雷:
“宿主,尸尸尸尸尸体!”
云饮休:“……出出出出出息。”
俞玳目光扫过画面,拨火的钳子一顿。
“师妹,你看这里!”
她指向影像的右上角,那里白茫茫一片中有一处极为凸显,红蓝的金属光泽交替闪烁。
俞玳走近仔细一瞧,发出惊呼:“师妹,是人!”
系统:“啊我也检测到了,还有呼吸。”
云饮休暗暗翻了个白眼,放下茶杯晃了晃那把素伞。
“悦儿,别睡了,上工啦。”
伞腾地一下子撑开,王悦儿呼啦飞出来,暴躁开骂:“云饮休你是想累死我,不知道这个月我在酒窖制了多少冰?你,哎呀,俞师姐,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俞玳也道:“别来无恙啊王姑娘。”
云饮休从腰间抽出一个小纸人一吹,那小纸人膨胀变大,套在了王悦儿身上,活脱脱本人在世。
“防水的,早去早回。”云饮休拍拍王悦儿的肩膀,指了指画面,得到后者一记眼刀。
俞玳担心,挎了药箱,也随王悦儿一同去了。
都走了,云饮休懒洋洋喊道:“贺老板,出来用些果子吧。”
贺宁走出来,坐到她身旁,她看到贺泽川一身单薄,冻得直抖。
“云老板好心,还陪我儿胡闹一场。”
云饮休不接招:“客气。”
于是贺宁不再开口。
雪势渐猛,贺泽川面首皆覆了冰雪,挖掘的动作僵硬起来。
贺宁蹭地站起来:“大雪骇人,我看趁早结束吧。我儿若落下病根,我惟你是问。”
云饮休闻言缓缓吹了吹手里的茶汤,漫不经心。
“贺老板自诩爱子,其实不然。你步步安排,处处设想。可如今连儿子徒步冰雪却都舍不得,不知是爱子还是害子!”
“你——”贺宁哑然。
“贺老板自田舍白手起家,成就一代巨贾。教子须是以身率先,可贺老板总是过度干涉,反其道而行之。”
“嘟嘟嘟——”怀里震动的传音螺打断了云饮休的长篇大论,她取出接听,便听俞玳道:“师妹,我们找到那人了,回来途中碰见了贺公子。雪太大了,他再待下去会有危险。”
云饮休和贺宁一看。
贺泽川竹篓里已堆了好几个土块儿,可他还不放弃,仍在挖掘。许是感受不到温度了,药锄稳稳当当,就是脸色骇人。
“云娘子……”贺宁捏紧桌角,看着儿子,低低叫了她一声。
云饮休当机立断:“师姐,药晕了一并带回。”
贺宁舒了口气。
这时系统冷不丁开口:“宿主,贺泽川好像挖到人参娃娃了。”
“什么?!”
云饮休感觉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