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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脑控体(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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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谨注意到了刚才比赛中沈雀眼里快要流出又硬生生收回去的泪,转头也走了出去。

沈雀走出实验室后快步往研究中心后设花园的拐角走。

他边走,泪边流。

比赛是他赢的,但这并不意味着羯目说的就是假的。

相反,每个字都是真的。

他和黄知妍其实在几个月前都还一直保持着联系。后来她打算离开乐源,提前跟他打了招呼。从那之后,他就再没见过她。

她说等她稳定一段时间了再跟他联系,但还没有等到她的好消息,沈雀就先看到了她的芯元。

江黎说,自从去公安局给姐姐报过失踪以后,现在也找不到她弟弟了。

沈雀从来没有见过他,但黄知妍说过,不会让他学脑控,所以就算想追踪,查找起来的难度也很大。更何况他是有意隐瞒行踪。

他没办法为黄知妍报仇,也找不到她的弟弟。

他才十几岁,他甚至都没有成年,那么一个男孩子,你让他干什么去!

他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别人欺负他怎么办?

嗯?

沈雀想不出能让自己好过一点的说法。

黄知妍跟他一样,在维诺艾维兹没有其他亲人,和弟弟从黑市混出来。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底子不干净。

这不是办出新的身份证件就可以抹除的。

这很糟糕。

底子不干净是件很坏的事。

或许现在有很多人理解不了,就好比一个娼妓从良,只要还有人知道她从前做过娼妓,那空气中就会凭空生出许多长刺的眼睛来。

雁过留声,人过留痕。如今的时代,你去过哪里,做过哪些事,留下过哪些东西,只有有心查,总能查的到。

等哪一天你身处高位了,你需要被选择了,你有机会往上爬了,它就会像一只鬼一样悄然伏上你的肩头,对你说一句。

“好久不见。”

所谓黑历史,正是如此。

任何一个圈子,只要你越往上爬,你就会发现除了能力,履历也非常重要。

黑市出身,对很多不明真相的人来说与从前犯事坐过牢本质上没太大区别。

但它又意味着此人危险,而且包含了人脉关系网的分布。

除非有足够的价值让人可以不参考这份不干净的过往。

但事实上,具备这个价值的人不过寥寥。

黄知妍的事情不能查。或者说是,不能细查。

为了生存,很多久居黑市里的人必须要去做一些违反正常社会规则的事情。

这沈雀太明白了,在肮脏之地保持洁净,那得是非常消耗精力的事。

他不能保证黄知妍从前的事情找不出一丝漏洞,可但凡查出来,牵连的可就不只是几个猎人的事了。

未被逮捕的犯人才是最害怕警察的人。

受了苦也只能忍气吞声。

这就是代价,命运的代价。

沈雀也是如此,不过他情况相对好一些。

当初祁谨接他回来的时候把身份大洗一通,重新起了名字,而且还封了很多人的口。再加上他本身就不是维诺艾维兹人,圈子很小,处理起来都方便,这才得以脱身。

但黄知妍的情况明显比他要糟糕得多。没有几个靠得住的朋友,乐源也没有给她和弟弟办下来正经的身份证。

沈雀前几天问过龙序之,像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办,但首要问题就是处理她们伪造证件的事,这还怎么往后走呢?

她弟弟如今也失踪了,听江黎说,估计是自己跑了。唯一的姐姐失踪,他心里估计要比所有人都着急。

在黑市待过的孩子不会相信警察,沈雀知道。所以他猜这个孩子现在也许在自己调查姐姐的去向。

他大概率还会回归黑市。

尽管那并不是一个好去处,但却能容纳得下坠进万丈深渊的人。

那个孩子会杀掉那几个脑控师猎人吗?还是被反杀?没有人知道。

他们是不在正义保护范围的人。

但沈雀想不通。

为什么连好好活下去都成了奢望呢?

今天死的是黄知妍,明天就有可能是他沈雀。

反正他们这些人都是一样的,生死捏在别人手里,由不得自己。

刚才羯目问他的问题他其实不想回答,只是他也不知道答案。

杀人偿命,不是天经地义吗?

不是吗?

他坐在一个被杂乱枝丫遮蔽住的小角落里,用袖子擦拭眼泪。滚烫的泪滴打在裤子上,传来片刻温热。

他没办法忍住不流泪,他忍不住,他感觉死的那个人是他。

他们的命一样轻贱。

他只能祈祷,祈祷那个孩子幸运一些,能等到他找到他的那一天。

他坐在石凳上,整个身体几乎蜷缩,一抖一抖地抽气,没有任何声音。

这就是他的哭相,近乎于怪笑式的倒吸气,光凭气流似乎会以为是谁笑得上不来气,但泪却是唰唰往下掉的,止不住,接不得。

痛啊,痛啊……

祁谨在楼上默默观察着这一切。

沈雀以为那个拐角没有监控,有心事了就坐在那里发呆,或者饿了拿点东西去吃,有时候也会在黄昏时分躺在长石凳上打盹,这些他都知道。

事实上,只有角度选好了,站在三楼的窗边就能看到沈雀在楼下的一举一动。

他看到他哭了。

像从前一样,只会流泪,身体跟着颤抖,像怪笑一样地往身体里倒吸气。

沈雀根本不会哭。

确切的说,是他不会像正常人那样哭,只会像哭一样地倒吸气。

三年了,一直是这样。

他总不会很好地排解自己的情绪,就硬生生地咽进肚里,留自己慢慢消化。

他不是个爱哭的孩子。就算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祁谨拢共也没见他哭过几次。

他会忍,会一直忍下去。如果不是遇到了太委屈的事,他从不落泪。

打开手机,连接着沈雀稳定值的模型实时更新,还是一样的波平浪静,没有多大起伏。

尽管楼下小孩的脊背已经颤抖,揪着裤子不可遏制地抽噎,但模型上的图表并没有变化。

是沈雀在控制。

虽然还不能分清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不可否认,他过于稳定的情绪变化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束缚了实验室对他的判断和评价。这会让他们得到的数据变得不可靠。

况且,沈雀连放声大哭都不会,太多负面情绪积压在心里迟早会出事。

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力排众议送沈雀出去“实习”。

这孩子本来就内向,整天待在实验室会被逼疯的,还是要放他出去多见见世面,多和其他人打些交道,多交些朋友,不至于太孤单。

不知过去多久,沈雀的泪已经被风吹干了,整张脸紧紧的。

一只奶黄色的小猫跑了来。

他用手指戳戳那小猫的脊背,骨瘦如柴。估计才一两个月,这么小,不知道要怎么熬过这个冬天。

小猫艰难地爬上石凳,然后贴着他的腿蜷缩起来取暖。

小猫并不怕他,发现这个庞然大物真的不动后,又张开脏脏的小爪子踩上沈雀的腿,在他怀里窝了下来取暖。

小小一团,毛茸茸的,团在他的腿上,让人觉得像是被猫猫之神抚慰了一样。

“你好。”

沈雀浅笑着跟它打招呼。

刚才哭了一通,他的鼻音还很重,加上独特的破锣嗓子,听起来莫名搞笑。

小猫当然不会回复他,这不重要,它肯留在他身上就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宠幸了。

“估计是把你当成热源了,马上就要天黑,它估计很怕冷。”祁谨走过来说道。

“祁哥。”

沈雀下意识想要站起来,但考虑到还有小猫就没有动。

“眼睛红红的,想到你那个朋友了?”

祁谨走过来紧贴着他坐下,把语气尽量放平缓,然后很自然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沈雀没说话,只是低头拢着怀里的小猫。

祁谨也不急着问他什么,静静跟他坐在一起,看西边渐渐落下的太阳。

晚秋的橙阳将天际染红,晕染到树林和大地,望向太阳的眼睛里也汲取了一抹橙红。

气温也慢慢下降,就连风里也透着寒气,薄刀一样略过人的面庞。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靠近的胳膊和大腿传递着一点温度。

“祁哥,你相信善恶有报吗?”沈雀终于开口问道。

在他看来,祁谨比他年长,阅历也更丰富,或许,他的回答会给他一点启发。

祁谨顿了几秒才回答,似乎是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信,也不信。”他说。

“如果有选择,那么我会信。如果没有,那么我更信命。”

“你也会信命吗?”沈雀有点吃惊地抬头看他。

在他看来,像祁谨这样从骨子里都透着自信的人,应该更相信自己拳头的力量。

不管是商洽还是开会,从不斜视看人。面对权力高出自己很多的政府领导依旧可以谈笑风生。即便是突然被点到名要做临时发言也很从容淡定,步伐稳健,一边整理着衣角一边上台,五分钟的发言条理清晰,没有废话,而且语速平缓有力。

说实在的,祁谨平常对他很好,带着他参加过不少重要的场合见世面。

而他越见得多,就越钦佩自己身旁这人的魄力和能力。

他还记得那次在寅卜园看戏自己被人暗算一把的事。

当时本来祁谨要带着他来跟某位大人物谈事情,他因为临时训练增加了一节,只能跟祁谨分开独自进园。结果进园的时候出了岔子,带路的人把他引到了隔壁,还坐了人家的主座。

寅卜园是个看戏的好地方,看戏的人也绝非等闲之辈,政府官员,企业高管,文化名人……这戏园子里的东西要是传出去一星半点,估计不少行业得瘫痪,热搜也得炸了。

沈雀的身份并不够格。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脑控师。如果没有祁谨给他的邀请函,估计他连这个戏园的存在都不会知道。

后来他才知道,领着他进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服务生,而是跟澄励争地皮的人故意往里插的一根针。

把他带到另外一场搅局,等被发现,祁谨可就在领导面前丢了大脸,事情自然也就谈不成。

…………

“服务生,我们定的场怎么能随便进人,你看看他坐的是哪儿?还有规矩没有了。”隔壁场的客人指着沈雀说道。

沈雀双手放在身前拢着,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刚才他就说怎么那么奇怪,场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原来是被人领着进错了地方,还占了人家的主座。

他倒是想解释,可人家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而且他的邀请函还被拿走了,连个证明身份的证据都没了。现在寅卜园的人都觉得他是偷溜进来的,还不能去一个个场子里找祁哥。

真是完蛋了!

“这位先生,现在您需要跟我们去一趟保安室。”服务生这就要带他走。

“噢,好。”沈雀点点头,整张脸都写满了尴尬和抱歉。

走之前他还再三给隔壁的客人鞠躬道歉,打扰了人家确实不好意思。

“诶不是,这就走了?”

隔壁客人显然对这样快速处理的方式不满意,要沈雀赔礼道歉。

“还请您多担待,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他认得隔壁的这几位客人。为首的是位上了岁数的老艺术家,名气很大,出了名的脾气臭。旁边跟着的除了两个学生还有几个人。估计是领导,能感觉到身上的气质不俗,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道歉有什么用?你小小年纪脑袋里面装的什么了,啊,主座也是你能坐的?年纪不大你屁股不小嘛你!谁让你坐的呀!”隔壁的客人显然很不领情。

他身边跟着的人并没有站出来说几句。都是被平老请过来看戏的,出了这样的事,一群人在后面反倒有几分想看热闹的嫌疑。

寅卜园不是个随便的地方,来来往往的服务生都是唐装打扮,女服务生则是旗袍,端着茶水甜点一盒盒往戏园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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