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后，评审员忽地笑起：“您是不喜欢6号怪物吗，真难得，居然能听到这样的评价。”

校长拧起眉毛：“你应该做个聪明人。”

“抱歉，鄙人到底还是新兵上阵，许多事情依旧缺少经验。”评审员笑道，声音依旧明媚，圆润的咬字带着新人的憨厚，说法的风格却已然换了一个人……或者说，怪物。

“你——”

“女士，他们还在考试呢。”他笑起，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一口好牙，尾音却发着沉，“眼下，我们应当为世界选出卓越人才而认真观看直播、才对吧？”

“为世界选出卓越人才？”她看到对方眼中的锐利，校长冷哼一声，不可置否，“你是拿什么立场说这话？你别告诉我你特地来这边就是来欣赏这一届考生有多难对付，好为日后打个底。”

刚才的一席话已经将两人划开分界线。世界就是如此，曾经再合拍的人都会因身份立场的相反而变得不近人情。

“谁知道呢。”评审员低声说。

校长收回眼神，两人没再说话，眼下的他们还是选择和平共处，各怀心思，继续观看起无声的直播，视线集中于试图撬规则的淮星。

今年的新星又有了新动静。

【今年的规则啊……】四只水蛭拧一下身子，【倒也没多改动，好像改了下时间吧……嗯，我算一下……】

时间？什么的时间？淮星竖起耳朵。

没有指头的它们不知道靠什么计数，半晌后真的给了个数字：【你现在在我们这保底应该能有4分了，四四十六，你一下子就涨了16分，高不高兴？】

1、16分……淮星睁大眼。

一提到考试，大人和小孩不约而同联想到分数，话题一下子就跳到分数高低上，气氛突然怪异。

数完分，10号点着头，雀跃道：【16分保个前二十肯定稳的！】

……前二十？想起自己之前的侥幸，淮星只感觉眼前一阵又一阵的发黑。

有什么东西破碎了，悄声无息。

她失魂落魄：“前二十名……这就前二十了？前二十就……不、不会吧，这分数连及格的边都摸不到……”

【咦？你不知道吗，这种毕业考核，考个位数的考生遍地呢，考零分也很常见的！】9号沉思，【今年应该没人刷分吧，我们四个逛这么久了也没见到同事被逮。】

“可能只是你们没遇到。”淮星强撑微笑——你们就笑吧，等会遇上筱晓保证一个都笑不出来了。

眼前浮现那无情的死结，她浑浑噩噩思维乱飞——不知道筱晓刷到多少分了，按照筱晓刷分的风格，这会说不定已经到60分了。

肯定比自己高吧，肯定吧？

【我四个还是给考生送分的神呢，我四个一来就是四倍分数。哎呀，你要是真是倒数第一，这会监控的那群人肯定眼珠子都要被吓出来了吧——一个学院的倒数第一排名前十，大新闻啊大新闻。】

她还真是倒数第一，没骗人，可淮星不想说，她想静静。

世界太抓马，容不下悲伤的她。

淮星默默撇过头，放弃强调。

【前十名肯定这会被盯着呢，分高的关注度也高——你问我从哪知道的？我陪考这么多年，该听的都听到啦。】它们很是骄傲。

二重暴击，淮星脑袋缓缓垂下。

按照它们的说法，自己的一言一行估计早就被盯上了。逆袭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倒数第一直接踹翻整个排行榜跳到高位，这简直是给整个教过她的人一个巴掌，给整个安平学院一耳光。

老师怎么想？校长会怎么想？

淮星喃喃：“这合理吗……”

想起祝愿自己平安毕业的女士——安平学院的德高望重的校长，淮星埋下头，轻轻叹气。

身为安平学院的校长，她现在肯定和其他人一同关注这场考试，一同记录自己的所有行踪。

她现在是什么心情呢？这个辜负了期待的学生拿着不符合往常印象的分数，她肯定觉得我又在胡闹。

也许真的是祝福光环加成，毕业道路畅通无阻，那么多怪物主动往自己跟前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什么万怪迷属性，随便招个手都能让各路怪物集结。

她数了一下，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还差两只怪物自己就能凑个大满贯了，如果是其他考生，早就连出去的致谢词都想完了。

淮星笑不出来，她现在欲哭无泪，只能祈祷自己的得分别那么夸张，千万别成为什么百年难遇的奇迹天才。

四只怪物不理解她为什么变得如此悲伤，全当是考生一下子被送了好多分一时间缓不过来喜极而泣。它们还在继续说，将自己劈里啪啦抖了个干净。

【我们兄弟姐妹四个一块走，那可是给考生送大福利，哎，就前几年开始的，我们本来想随机捞一点没分没人的小孤单，可我四个一靠近它们就尖叫逃跑，还有直接昏倒的。】

想想四只水蛭结伴堵路的样子，淮星觉得正常人叫一下非常合理。

【后来我们没办法呀，不披个皮根本没人愿意和我们说话。】

“所以这次你们装成二室的人。”淮星意会。

【我们到底也不是菩萨，送分归送分，该出手的时候还是要出手。】9号嘿嘿一笑，【有考生能被四个抱团的同学捡到成为第五个队友，那肯定也得先排除掉四个抱团的学生来保持平衡——抱团是不合规定的，对吧，对吧？】

淮星看着它们。

“……制服，对吗，考生身上穿的制服。”淮星突然说，“身上穿的制服就是考生的考试资格，没了制服就会被取消资格。”

四个水蛭头突然一僵，翻译频道一片寂静，淮星看着一动不动的78910号，心知自己猜对了。

迄今为止的8个怪物基本都对当陪考怪物表现出了程度不一的厌烦，报酬少是一个原因，最大的原因是当陪考施展不开拳脚，主动攻击不太行，还手不能太用力，考生一个两个全娇贵的很，还得救援队随时待命保驾护航。

与其说是多方面的综合考核，倒不如是一场心理素质考核，只要敢靠近怪物，分数一般不会太难看。

这样一来，取消考试资格的判定条件就不会和考生身体条件有关，一个会派救援队的主考方，绝对是在暗中插了眼线全程关注考生安全。他们不会让考生在考试中受到致命伤，所以常规想法的“死亡即为失去资格”在本场考试中绝不会成立。

回想起之前救援队的对话，特地赶来的救援队偏偏感慨了价钱昂贵的制服被扒走很可惜。二室的学生出生哪个不金贵？但救援队一点不说人偏要提一嘴制服。

四只怪物对于有四位考生失去资格的持了然态度，它们对于会有四个考生被取消资格心知肚明。原因很简单——衣服是它们扒的，它们是直接导致考生被取消资格的罪魁祸首。

经过一系列的接触，淮星基本能断定，所谓的取消资格就是失去学院制服。虽然不知道学院制服里有什么，但失去制服就会失去考试资格。

眼下，干瞪着眼的四只怪物就是最好的证明。它们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齐齐立在那边像四座石雕。

“嗯，看来还不能向考生透露考生相关规定。”淮星了然，自顾自说下去，殊不知自己冷静的声音又给它们心头插上一箭。

78910无语凝噎，刚才聊得有多开心，现在的他们就有多心慌。

眼前的女生是考生，从来没有考生敢主动向它们求证考试规则。

条例明确规定自己不能透露条例，可这个考生全说对了！

“哎呀，终于找到了。”

爽朗的女声传来，78910号身躯太高大，淮星不得不踮起脚。

她循声望去，呼吸一顿，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筱晓？”

“啊，淮星，又遇到了。”筱晓应，扒住树枝的手指发白。

她本想笑笑打个招呼，但嘴角的刺痛令她忍不住皱起眉，微笑变了味，

“你……你怎么了，被攻击了？”淮星站起，心跳加快想到筱晓那边去——她还没见过这样的筱晓，对于全安平学院的老师同学，年级第一的筱晓永远是游刃有余的。

这种狼狈的样子，前所未闻。

刘海散乱，头发软塌，筱晓脚步有些踉跄，嘴唇破了皮，袖口露出的那截手腕有扎眼的青紫，显然刚经历一场恶斗。

受伤成这样，应该不会出自消极怠工的怪物之手，淮星心头发紧，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是又有学生找你麻烦了吗，还是说……”她想问个清楚，赶紧去那边帮忙包扎伤口。

刚踏出一步，眼前骤然闪过一道光，淮星瞳孔紧缩，她看到黑黢黢的枪口。

“站在那里，不要动。”筱晓举着枪，枪口直指愣在原地的淮星，声音冰冷，“把戏玩两次没意思。”

空洞的风声撞入耳朵，金属光泽刺眼，淮星的脚步顿在原地，脑中一片混乱。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