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瞬间移动真实存在，那人是被分解后传往远处再重组？还是仅仅依靠一个空间隧道来到了远处？

还没等乔鲁诺想到自己会不会被分解的情况，他就重新看到了蓝天白云，一阵眩晕后险些面朝下栽倒。

但那映入眼帘的人不会错，是迪亚波罗。

他正把拳头从一个人的胸膛里拔出来，湿滑软腻的软组织有不少粘在了他的衣服上，把西装外套与白衬衫弄得一片血色。

与此同时，背后有另一个人静悄悄地举起手枪对准迪亚波罗，想扣动扳机。

面对自家老板的血腥杀戮现场，乔鲁诺想都没想这是不是太过分了，而是立刻叫出黄金体验，将偷袭迪亚波罗的枪手一拳打翻在地，并变出藤蔓捆住。

迪亚波罗转过头来，带有几分惊讶地看着乔鲁诺所站的地点。

“乔鲁诺……你……”

但他也没惊讶太久，而是跨到乔鲁诺捆住的偷袭者身边，一脚踩上去，把这个不断扭动，肢体动作有些怪异的人踩成了滩沙子。

“干得好，乔鲁诺，这是替身制作的人偶，它在跟踪我……”

迪亚波罗话还没说完，乔鲁诺就像没了力气一样，耷着肩，拖着腿地靠近过来。

然后一头倒进了热情老板怀里。

刚刚帮忙解决掉偷袭者的黄金体验消失在空气中。

迪亚波罗僵硬了。

他迟疑两秒才意识到乔鲁诺昏了过去，像学校赛场上奔跑完几大圈，气喘吁吁的中学生一样，冲过终点线后精准栽进面前唯一可以支撑他的人怀里。

迪亚波罗左手沾着未干的血迹，身上贴着一个昏倒的乔鲁诺，热呼呼的脸撞过来刚好顶着胸口，一低头就可以看见那金色的脑袋顶，甜甜圈一样的卷曲刘海，和呼出湿热空气的白皙鼻梁。

这小子睫毛真长，难怪吸引了一大堆小姑娘。

迪亚波罗鬼使神差地想。

这算是遗传了乔斯达一家人的特点？还是他父亲Dio的特点？

薄衬衫无法阻挡人体热度传过来的体感，迪亚波罗也没空去想衣服弄脏了该怎么换洗，只感觉一阵鸡皮疙瘩从和乔鲁诺接触的部位扩散开。

他不习惯肢体接触，此刻只想立刻撒手……

但是不行，乔鲁诺一定是想帮他才来的，迪亚波罗也很清楚这小鬼的性格，不是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一般不会主动表示出什么来。

迪亚波罗扶着乔鲁诺走神，垂下眼睛看到被自己一拳穿胸的电场替身使者，四肢大开地惨死在草丛里。

该拿这具尸体怎么办？肯定不能让他太显眼。

被昏迷下属埋首在胸口的热情老板有点烦恼。

……

乔鲁诺猛地睁开眼，从作弊码传送导致的晕厥中醒来，并翻身坐起。

一个阴暗小房间，一张窄床，他低头看到自己身上还盖着被子，鞋也好好被脱了放在床边。

旁边则是背对乔鲁诺，正在敲打键盘的老板，他换了件衣服，正裹着一条……半湿的浴巾？

他恍惚记得自己看到了老板熟悉的身影，感受到有人想攻击他后，身体就自己动了起来，帮老板排除了威胁。

然后栽进了什么软软的东西里……不，不是软的，是很有弹性的肌肉。

“老板……我晕过去了吗？”

一下意识到自己昏迷前是个什么姿势的乔鲁诺试探着询问，裂脑人的能力不稳定，虽然没丢掉四肢，但他总感觉意识不太清楚。

迪亚波罗打出几个字母后才回神，转头看到乔鲁诺苏醒，起身走了过来。

乔鲁诺的床垫被压下去一角，迪亚波罗坐在了床沿。

“还头晕吗？”

老板的言语很简短，动作很利落，他两手够上来，扶着乔鲁诺的脸准备检查。

乔鲁诺则从自己脸颊被手指触碰的第一秒开始在内心默念。

要表现合理，不要呆住，这对老板不礼貌。

“张嘴。”

迪亚波罗吩咐。

乔鲁诺听话地张嘴。

“睁大眼。”

迪亚波罗又说。

乔鲁诺努力望着天花板。

迪亚波罗脸越凑越近，还不知从哪里搞来支小手电筒，打着光想从乔鲁诺的眼睛状况观察出不舒服来源。

距离太近了，近到乔鲁诺感觉有一两根粉色头发，丝丝慢慢挠到了自己脸颊的程度。

那几根头发是湿的，有柑橘的清香味……老板刚刚洗过澡？所以他才拿浴袍当上衣？

这实在很痒，痒得他只想把瞳孔对准天花板，好逃避与迪亚波罗的超近距离目光交汇。

……因为那样的话，迪亚波罗肯定是先一个把眼睛挪开的人，自己不能给他造成压力。

乔鲁诺头脑虽晕，但对“应该照顾到某个社交恐惧症家伙的情绪”这件事，倒是异常清醒，时刻牢记。

他刚把眼球转了一遍给迪亚波罗看完，熬完了对方手指压着自己眼角的几十秒，迪亚波罗又想给他的额头试温。

手掌盖过来的那一瞬间起，乔鲁诺认为自己有必要阻止这场检查。

黄金体验可以检查得比老板更好，虽说老板是在用行为关心他，可乔鲁诺直觉再这样下去，自己没准会做出什么失礼的事也说不定。

会做出自毁形象、惊呆老板、不适合当前严肃气氛的事……

千万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从小就将言谈举止管理纳入必修课的乔鲁诺坚定地想。

电脑适时地传来新邮件提醒，打断了这场肢体触碰与定力之间的无声战斗。

迪亚波罗手刚摸到乔鲁诺的脑门，转过去看电脑屏幕，确认是重要信息抵达后，终于放过了内心想法疯涨的下属。

“乔鲁诺，我没看出什么大问题来，你的黄金体验恢复了吗？”

迪亚波罗起身坐回电脑前，没回头，也没看到乔鲁诺呼出一口气的如蒙大赦表情。

“没问题，老板，我可以自己给自己检查。”

乔鲁诺确定自己的声音十分冷静，压根听不出问题来，起码不是老板这种警惕度和社交敏锐度可以听出来的。

“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去买水和吃的，小心点别被人发现，我现在要调查一些事情。”迪亚波罗眼睛映着电脑光，手上缠着他跟里苏特分别时顺手掏回来的项链。

“好的，那我去去就回。”乔鲁诺撑着下床，把皮鞋套上，接过迪亚波罗递给他的现金。

“除了水和食物，还需要别的东西吗？”

迪亚波罗认真想了几秒，站起来将上身的浴巾脱了下来。

他的手和头发一度沾满血迹，所以找到这个藏身处后就洗了个澡，也一直裹着浴巾。

也因此他露出了整个上半身，犹带湿气的头发百合花瓣一样散开，为了让头发干得更快，迪亚波罗还把五指插进额发随意地揉了揉，弄得有点凌乱。

“帮我买件衣服，之前那件脏掉了。”

他绕过椅子，把毛巾挂在墙上，身体线条被少许光线勾勒出分明的轮廓，也让他的样貌在房间里的另一个人眼里呈现出别样清晰。

热情老板肩宽而腰极细，不仅饮食上很自控，同时具备长出完美身材比例的天赋，他小腹覆盖着一层不夸张又实用性极佳的肌肉，双臂结实，蜷曲纹身鲜活吸睛，具备一种近乎恐怖的魅力。

平时的迪亚波罗裹着西装，扣着珍珠母贝，所以姿态收敛，需要在人群面前保持克制，而失去昂贵布料束缚后，他释放出外表下的野性，化为了黑暗小屋里一头看似迟缓，实则紧盯猎物的豹子。

豹子的面前，是违背内心承诺，忘记形象管理，彻底陷入呆滞的乔鲁诺。

糟糕，脑子开始不受控了。

而且这不是作弊码害的。

乔鲁诺只想到这几个字。

就在老板扔下浴袍的那一瞬间，乔鲁诺忽然意识到那么多年时间里，自己从未以这种目光观察过对方的外貌。

英雄与漫画超人固然很受欢迎，大荧幕里他们神灵般的肌肉和完美身体，是战胜强敌不可或缺的武器。

而此时此刻，某个锁孔被钥匙打开后，乔鲁诺清晰地理解了一点——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哪怕不战斗也同样吸引人的身体。”

这具身体正以另一种方式，在自己面前散发着另一种危险气息。

“我去……帮您买水。”

乔鲁诺吞咽了一下，悄悄把视线移开，他突然感觉今天连感官都该死的敏锐。

凉丝丝的湿润头发、洗发露柑橘香、黑暗小屋里压低后靠近的嗓音、覆盖在肌肉上从未近距离目睹全貌的纹身……以及那滚落皮肤的几滴水珠，和影子里若隐若现的绿色瞳孔。

触觉、嗅觉、听觉、视觉……各个感官都摄取到了过度丰富的信息。

实在太糟糕，太危险。

“麻烦你了，乔鲁诺。”

迪亚波罗浑然不觉乔鲁诺的异常，依旧说着对下属固有的客套话。

他并没有袒露身体的不恰当感，毕竟对方只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甚至还是同性。

礼不礼貌都不重要了，平时游刃有余也不代表在某些关键时刻可以冷静，乔鲁诺急得低头套鞋子，还没穿好就往外逃窜，丢下一头雾水的迪亚波罗。

……

乔鲁诺好像有点奇怪……但这都不重要，自己的任务是查出希格鲁特的可疑之处。

刚刚秀出上身还不知道问题很严重的迪亚波罗决定忽略细节，埋首当前。

搜索论坛，搜索期刊，登陆暗网，可惜这台电脑的性能不足让他直捣高校和卫生部门内部服务器，好直接调取希格鲁特的真实资料……

多年来不仅耕耘生意场，还练就强大黑客技术的老板咬着笔帽想，他一边写字，一边考虑起待会让乔鲁诺帮忙研读医学资料的事。

在里苏特·涅罗告知真实情况之前，迪亚波罗都遵守诺言，很少干涉希格鲁特的买卖，只把那当洛伦佐的事业看待。

毕竟那是高科技领域，而洛伦佐又太坚定，太努力，太……

但果然有不对劲。

迪亚波罗从很早就隐隐预感到不对了，只是没有证据。

他按着鼠标，想着接下来的对策。

如果洛伦佐仅仅想要利用替身之力造福人类，那任他去也没关系，毕竟结果最重要，为了实现禁药的梦想，使用一些旁门左道又有什么关系？迪亚波罗完全可以理解。

但如果他有别的想法……

迪亚波罗调查的手暂时停下了，因为他看到屏幕里正横着跳出来一行字。

“你想找到秘密吗？”

迪亚波罗点了点鼠标，这句话纹丝不动，占据屏幕中央。

难不成是哪个家伙捕获了入侵别人内网的自己？

热情老板正打算锁定敌我方位，好确定进攻还是撤离时，画面一变，成了BBS老式聊天室的样子。

等等，这种界面？

迪亚波罗犹豫一下，把对话记录拉到最上层，那里已经输入了一行字，光标闪烁。

“King，我知道你正怀疑着许多事，而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过去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明天晚上8点以前去佛罗伦萨旧宫，我会在真相面前等你。

PS：我已经替你联系了能播放过去的侦探，请他来为我们做个证明吧。”

这段话后的署名是N.M，迪亚波罗相识数年却从未见面的网络棋友。

……

乔鲁诺出门后才发现迪亚波罗找的藏身处是在市区中心，龙蛇混杂，但商店齐全，也不知道老板是怎么摸到这里来的。

他去集市逛了一圈，又进巴勒莫的购物中心去帮迪亚波罗看衣服。

迪亚波罗拿给他的是好几叠最大面额五十万里拉，足够他顶着精品店服务员好奇目光，给热情老板买了几件合身的成衣，出门后又去高档食品连锁店帮迪亚波罗买水果沙拉和披萨。

这倒完全是他自己的想法，毕竟迪亚波罗出来这几天不知行踪，刚见面时甚至在杀人，还被莫名其妙的人跟踪。

他一定遇到了很大的麻烦……说不定都没好好吃饭。

乔鲁诺灵巧地穿过散发着马匹臭的街角，从歌剧院门口经过，察觉到背后没有什么视线后，几步跑回了藏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