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那些追赶他们的“周行”不是一起的，这是位神教派来的外援！
对方看见了乐桓宁暗夜下依旧亮着光的瞳孔，明明眼色很浅，里面却像装着一台超级计算机，运行着黑洞一般的代码。
“久仰久仰，乐老板，你长得可真好看。”
这致命的发言瞬间引起了阿努比斯的警觉，他悄无声息地将乐老板挡在身后，沉声道：
“商业街还没开张，阁下这个点过来恐怕什么都买不到吧。”
对方好奇的目光沿着阿努比斯上上下下地扫过，恍然大悟地说：“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为中心AI办事的那名警察，怎么，换了个身份，就真把以前做过那些事忘了？”
众人都等着阿努比斯开口反驳，可这一次，他却一反常态地保持沉默。
身后的乐桓宁拉住了他的衣角，低声道：“没关系，还有我呢。”
阿努比斯轻笑一声，淡淡道：“那又怎样，我就是这么善变，中心AI是我老板，又不是我老婆，我干嘛对他忠贞不二，贱得慌吗？”
埃尔讯不小心笑出了声。
对面的白影睁着他无神的双眼，嘴角唰一下咧到了耳根子上，像个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吓人的幽灵，阴恻恻地说：
“原来如此，警官先生，可我怎么觉得你留在乐老板身边，还有什么其他理由呢？”
阿努比斯呼吸一滞，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乐桓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背后悄悄问道：“什么理由，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阿努比斯不想说，只是一味装死。
“中心AI的系统已经瘫痪，再也无权掌控中城区的一切，警官先生，你的所有行为都会通过网络进入我们的视野，你真以为自己不说，别人就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身后再次传来乐桓宁的声音：“你做了什么？”
“我……我……”
阿努比斯喉咙微动，那个方才没有出口的问题再一次徘徊在他的舌尖上，像含了一粒花椒，既苦又麻，麻得他舌头都不知道如何摆动。
“他啊，他做了一件您绝对想不到的事……”
忽然，一声枪响打断了对方的话，阿努比斯的手指搭在扳机上，冷声道：
“拖延时间，不就是想等救兵么？懦夫！”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所有人一跳，然而那道白影却只是轻飘飘地与电流擦身而过，笑着说：
“你着什么急呢，就这么怕乐老板知道？”
阿努比斯不敢回头，他不敢去看乐桓宁的表情，只能举着枪，壮胆似的叫嚣道：
“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凭什么要听你废话！”
又一发子弹飞出枪口，冲向了那道白影，但对方却有如鬼魂，以所有人看不清的身法躲开袭击，飘到了阿努比斯面前。
他用枪口抵着阿努比斯的中枢，低声道：
“你是没有做过亏心事，但乐老板就不在意吗？他似乎毫不知情啊。”
乐桓宁下意识将阿努比斯往后拉，可对方就像长在地上的山一样，丝毫不肯退让。
“别管他说什么，他就是想激怒你！”
可惜现在说这话已经晚了，阿努比斯死死地盯着对方，冷声道：
“我不介意在你开口前就送你上路。”
“哈哈哈，好，只要你有这个实力就行。”
重叠在一起的两声枪响几乎震碎了乐桓宁的耳膜，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一触即分，落在了灯光与阴影下，形成了对立的两面旗帜。
阿努比斯的手臂滴着血，软软地垂在身边。而对方则被枪打中了腹部，里面的齿轮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了月光下。
“露希尔小姐，立刻支援！”
露希尔不等乐老板吩咐，在白影落地的瞬间欺身而上，一把匕首迎着月色，没入了对方毫无防备的中枢。
然而想象中白影倒地的情节并未发生，他抓住露希尔的手腕，以不容置疑的力量将她甩到地上，同时一把拔出胸前的匕首，扔向了冲过来的埃尔讯。
十秒钟之内，白影就以一己之力干掉了他们的两员大将。
“不好意思，中心AI犯过的错我们不能再犯了，把中枢装在人类心脏的位置，这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别人我们的弱点在哪吗？”
乐桓宁拔掉了埃尔讯胸前的匕首，慢慢将他扶起来——还好，对方没打算要他的命，那匕首正好插在冷凝管的位置上，要是再往外偏一分，埃尔讯就彻底没救了。
他转过头，注视着黑暗中的白色身影，淡淡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阿努比斯不赞同地看着他，可惜乐桓宁此刻的自我意志占据上风，他冲阿努比斯摇了摇头，笑着说：
“他是来谈条件的，不是来为难我们的，对吧？”
对方拍了拍手，笑着说：“没错，就知道乐老板是个聪明人，和你说话真的很舒心。”
阿努比斯：“谈条件就谈条件，不要讲那些多余的话。”
“呦，警官先生这是吃醋了？放心，虽然乐老板长得漂亮，但我不喜欢和自己同一类型的人。”
同一类型？哪里，一样的白吗？
然而对方忽略了乐老板脸上的疑问。
“我们的条件很简单，就是和你们一起对付中心AI。我知道，乐老板心有疑虑，明明我们已经占据上风，为什么非要找你们结盟？”
乐桓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是啊，你们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毕竟我们是中心AI的子民，不管我这副身躯是不是，但归根结底，我们的数据都来自同一个模板，有时战争并不只是依靠武力，我想作为人类的你一定深有体会。”
比如那些埋在众多代码中的，潜藏的程序，万一中心AI留有后手，那么这些背叛他的人会悄悄地死于数据谋杀。
“哦，警官先生除外，我想这就是中心AI惧怕他的原因吧。”
嗯？中心AI惧怕他，什么时候的事？
乐桓宁一言难尽地瞥了眼身边的黑影，对方假装自己是块木头，眼神心虚地对准了头顶的月亮。
“哦？那么好处呢？我与你们合作，总得得到点什么，不然我为什么不自己去对付他？中心AI有今天的下场，完全是因为我们，和你一个捡漏的没关系吧。”
要不是自家阵容已经缺胳膊断腿了，谁还分得清乐老板是不是在威胁对方。
然而那白影还真就认真地思考起来：“嗯，你说得对，要不我把这小姑娘送给你吧，你们不是找了她两天吗？如果你答应我们，那么位神教也不需要她了。”
拿不需要的东西当礼物送给别人，说得他们有多大方似的。
再说了，这孩子明明就是乐桓宁抢过来的，怎么就变成对方送的了？
乐桓宁摇了摇头，淡淡道：“这样不好吧，如果你们的诚意仅此而已，那我觉得也没有合作的必要。”
白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陷入了沉默——
他似乎是在和什么人进行沟通，片刻后，白影回过神来，继续为自己的条件添砖加瓦：“那么，就照雷奇诺夫人说的，我们会在教中为您留一个特殊的位置，您想当神也好，想继续开您的万事屋也罢，无论怎样，您都拥有与主教相同的地位，如何？”
如果说前一个条件是开胃小菜，那么后一个条件就是他们的正餐了。
然而这样的条件古往今来何其之多，无论是侍奉君王开疆拓土的功臣，还是站在历史的节点上做出正确选择的王爷，真正迎来善终的又有几个？
等这场动乱结束，他们就会成为藏于雪下的神兵利刃，被位神教连锅端出这个世界。
“哎，没想到我在人类世界平平无奇的一名程序员，在这居然还有大展宏图的机会。”
话一出口，阿努比斯立马浑身一僵，连手里的枪都忍不住发着抖。
乐桓宁并未注意到这点异常，他叹完自己，又开始叹这个世界：“其实每一个时代都是如此，人们竖起旗帜，竭力推翻那至高无上的皇权，宣誓着独立与自由，可事实上，不过是将一个君王换成了另一个君王，其本质是不变的。”
“无论什么样的君王都必然享有其他人无法得到的一切，权力的滋味如此迷人，但凡尝过一点，就再也放不下了。”
“否则主教大人为什么急于推翻中心AI的统治？因为他知道，仅仅当主教是不够的，总有一个人压在你头上，操控你的一切，再大的权力也只是那个人的施舍。他不想当狗，所以他要翻身做主人，然后再训练出一群新的狗，毕竟底下的‘人’从来意识不到自己是狗，所以主人是谁都无所谓。这样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觉醒？”
白影脸色一沉，语气不善地说：“乐老板是不想合作了？”
敢把主教大人比作狗，那这个所谓的人类又有几分成色？
“合作啊，怎么不合作，反正对于中心AI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相较于狗，我应该是那个想反抗，但是因为打不过，就只好撒娇的猫咪吧？”
这人居然把自己比作是猫，到底还要不要脸！
“是吗，听说猫会在主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亮出自己的尖爪，乐老板可要想好了，当猫，就得有被剪掉指甲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