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要寻仇,寻的也是大人,和孩子有什么关系,况且寻仇往往会表现出对受害者家属的折磨,现在看来,他俩受到的最大的折磨就是急得在大街上团团转,这算什么,绑匪有看人着急的癖好吗?”
女人听着阿努比斯的话,始终不敢吱声,生怕女儿成为他们口中的嫌疑犯。
望云斜眼瞧着她畏畏缩缩的表情,故意抬高声音说:“这案子疑点很多啊,首先我们连嫌犯的目的都不知道,其次,委托人口中的邪教指什么?位神教吗?如果是位神教,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案子的疑难杂症比破洞牛仔裤上的线头都多,蛛网似的将所有人缠在里面,缠出了决战路上的另一条枝节。
屋内的气氛像琥珀一样沉静、凝滞,警察不说话,女人也不敢乱动,忽然,外面响起一个小女孩清脆的声音:
“妈,我回来了!”
女人一个激灵,下意识跑到门口,用身体挡住了那个即将进门的小女孩。
“妈,你怎么了?让我进去啊。”
女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脸上的表情既害怕又瑟缩,身体却执着地挡在那儿,像一堵脆弱又老旧的墙。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女人身后,代替她作出了回答:
“你好啊小朋友,这么早就放学了?”
女孩悚然一惊,顿时拉住自己的母亲,将她拽到门外,同时像只受惊的小老虎一样呲出獠牙,凶巴巴地大喊:
“你是谁,到我们家来干什么!”
阿努比斯从上到下打量着她,笑眯眯地说:“别害怕,按学校教你们的,我应该算一位正义的警察叔叔。”
女孩似乎明白了什么,缓缓松开了抓着母亲的手,小小的脸上充满了尚未散去的惊疑,同时又故作镇定地说:“警察?是来调查诺诺那件案子的吗?”
“诺诺?”
阿努比斯抬起眉,这应该就是那位失踪女孩的名字了。
“今天诺诺没来,老师让我去办公室,我见到了诺诺的爸妈。”
在委托万事屋调查的同时,女孩的爸妈也没有放弃希望,正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寻找女儿的下落。
阿努比斯侧过身,友好地对母女二人说道:“站门口说话多累啊,进来吧,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问你。”
女孩拉着母亲狐疑地走进屋中,这才发现来的不止他一个警察。
她们家很简陋,没有坐的地方,只有母女俩睡的那张床勉强可以让人休息一下。相比说话藏着掖着的阿努比斯,眼下这个坐在床边,用奇怪的目光打量她的男人更令人不舒服。
说不上是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人不像警察,倒像个流窜在外的通缉犯。
望云注意到她的目光,立刻改头换面,将自己常年积攒下来的“工作经验”散发出来,客气又礼貌地说:
“小朋友别怕,我是警察,不会伤害你的。”
女孩往后退了一步,躲在了自己的母亲后面。
望云眼皮一跳,看到了阿努比斯脸上抽搐的笑,他扯了扯嘴角,干笑道:
“我长得有这么凶吗,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阿努比斯朝望云使了个眼色,对方无奈地站起身,将“座位”让给了这对母女。
“既然你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那我们也不兜圈子,诺诺的父母问了你什么,你又是怎么回答他们的?”
小女孩被阿努比斯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时,总有种莫名的心虚和害怕。
阿努比斯是仿生人,还是个长相十分漂亮的仿生人。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仿生人,除了班里一些同学说过的那位万事屋老板,她压根没听说过中城区还有其他仿生人存在。
他真的是警察吗?仿生人也能当警察?
女孩看了眼自己的母亲,她似乎很怕自己的女儿说些什么不该说的,一边用眼神提醒她,一边又观察那两名警察,暗示打得太明显,反而被其中一位警察抓到,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
女孩拍了拍她的手,再一次鼓起勇气,沉声道:
“诺诺的爸妈说,诺诺昨天晚上没回家,问我知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女孩很聪明,她复述别人的话时没有添加任何情绪,就只是一个单纯的叙述者,这样听起来反而觉得真实,让人很难怀疑她添油加醋。
“我告诉他们,昨天我为诺诺庆祝生日,和她在大街上转了转,诺诺知道我没钱,还请我喝了杯饮料,我们玩到了下午五点,在街上分手以后就回家了。”
坐在旁边的女人立马点了点头,应和道:“对对对,我女儿昨天很早就回来了,真的跟她没关系!”
这番说辞实在有点简略,除了那家饮品店外,其他轨迹都很难找人查证,实在算不上什么有效证词。阿努比斯看着她,眼神依旧带笑,可语气中却暗藏一丝锋锐。
“只有你们两个人吗,还有谁跟你们在一起?”
女孩毫不畏惧地盯着他,仿佛从那双黑色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那是一个幼小的,倔强的孩子,明明应该跟其他小朋友一样,享受父母的宠爱,可以撒娇,可以放纵,可以在美好的时光中释放自己的天性。
可那里的小孩却绷着脸,强行将自己装作大人,用执着又冷静的眼神看着他。
“不止我,还有一个人,是我们班新来的,你可以去问问他。”
新来的,那个上城区的公子哥。
阿努比斯掏出了那枚月牙形状的发卡,拿到小女孩面前,问道:
“这东西你见过吗?”
女孩看了一眼,立马说道:“见过,这是那个人送给诺诺的,只有上城区来的人才买得起这样的东西。”
小女孩说到“上城区”三个字时,语气中明显多了一丝不屑。
一个是上城区的小少爷,一个是家里条件还不错的小公主,另一个则是什么都没有,只能靠某个来历不明的人资助的穷孩子,三个人走在一起,谁格格不入,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么说来,你不喜欢那个上城区来的同学喽?”
阿努比斯这话问得很直白,小女孩微微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我……”
“哎呀,都是孩子,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都是些打打闹闹的事,警官先生别往心里去。”
女孩一听母亲的话,立刻闭上嘴不吭声了。
“这枚发卡确定是那个上城区的孩子送给她的,她带着这枚发卡,在夜晚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自家巷子里。”
阿努比斯一边说着话,一边注意母女两人的表情,说到后半句时,女孩脸上明显出现了一丝错愕。
“既然你不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那这件事就跟你没关系了。”
阿努比斯直起身,将发卡揣回了兜里。
“感谢二位今天的配合,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咱们走。”
女人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她将阿努比斯和望云送到门口,临关门前还不忘寒暄道:
“警官先生,我知道你们不容易,希望你们能早点找到诺诺,她是个好孩子,我也不想看见我女儿伤心。”
阿努比斯等她说完,平静地回答道:“会的。”
铁质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阿努比斯与望云走在路上,身边依旧是破败的风景。
两人还没走出这片平房区,身后再一次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等等!”
小女孩跑过来,挡在了阿努比斯面前。
她似乎是在两人走后没多久就追了出来,此刻再一次面对两名警察,心中的勇气与退堂鼓天人交战,最终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诺诺不会有危险的,对吗?”
阿努比斯与望云对视一眼,扬起唇角,笑着说:“对,她不会有危险的。”
女孩似乎相信了他的话,点点头,弯下腰来,朝两人鞠了个躬,然后又紧赶慢赶地往回跑。
等女孩消失不见以后,望云吹了声口哨,说道:“她明明知道自己的朋友是被谁带走的,却不愿意告诉我们,警官先生,你功力欠缺啊。”
毕竟绑架本身就是一种“危险”,倘若她真的毫不知情,应该会像她妈妈那样,祈愿自己的朋友早日回来,这说明她潜意识觉得那个绑架她朋友的人不会做出伤害对方的行为。
“可是我们刚才那一问,她又不确定了,不确定把自己的朋友交出去是否正确。”
阿努比斯转过头来,淡淡道:“那个给她资助学费的人很可疑,那个男孩或许也知道些什么,接下来我们挨个走访,争取在新任主教上位前就把这件案子给破了。”
望云瞥了他一眼,说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难道主教上位这案子就破不了了?”
阿努比斯向来不愿意跟敌我不分的人透露太多,可这一次,他难得地皱起眉,沉声道:
“要是破不了,那天可能会发生什么我不想看到的事。”
“第六感?”
望云嗤笑一声,不屑地说:“说真的,警官先生,你是不是跟乐老板待太久了,变得越来越像人,连预感这样的东西都有了吗?”
是吗?要真是个人就好了,这样至少不会让乐老板孤苦伶仃地成为这个世界上的异类。
当然了,这种事也只是想想而已,阿努比斯打开后台,悄悄给乐桓宁发了条信息。
“宝贝,帮我调查一下这座学校近期的资金往来,要快,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