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尾没有立即说话，而是过了好一会，才感叹了一声：“宋小姐真厉害啊，连我们都害怕在办公的时候牵扯进别人的因果里，你却不一样。”
它没说不一样在哪，宋夏歪着头看它，“有什么不一样的，你是担心我身上的业太深了吗？”
豹尾没回答，宋夏接着道：“这难道不是消业的表现吗？”
“为何？”豹尾不解。
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拿刚刚那三只小猫来说，虽然没有它们前世的记忆，但是我大概能猜到它们这辈子寿命如此之短就是因为前世曾经有过罪孽吧，□□可以变成无数的摸样，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有各自的苦难需要承受，所以你担心我出手了会沾染上这丝罪孽的恶鬼，我说的没错吧？”
这倒是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豹尾没什么犹豫地点头，“宋小姐果然聪明，你想知道那三只小猫的前世吗？”
宋夏来了兴趣，“你说说看。”
“其实没什么特殊的，只是那三只猫的魂魄前世曾是人魂，但在人间犯了极恶之罪，因此被打入畜/生道，受三世疾苦，按照轮回次数来说，这一世已经是第三世了。”
“那它们受完惩罚之后，下一世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宋夏追问。
“谁知道呢，这可不是我能管理到的地方。”豹尾不急不慢道。
立在它头上的黄蜂倒是见多识广一些，立马举手大喊：“我知道，大部分这些从人魂被贬为畜/生道的魂魄，在受完刑罚之后依旧要以动物的形式继续修行，直到能够修行成人，那时候老天就会给予相同的考验，世界就是如此往复无穷。”
宋夏叹了口气：“真像是一个巨大的游戏场啊，无限循环，难怪总有人说这个世界就像是个游戏，可是这个世界并又并非游戏。”
豹尾问：“哦？为何这么说。”
“因为你想啊，游戏回档后是有之前的记忆的，可人类却没有前世的记忆，也正因为没有之前的记忆，所以你会觉得自己遭遇的一切是不公平的，人类短短几十年，难道抵得过神明眼中的几十亿甚至超出人类认知范围的时间吗。”
她喃喃自语着。
黄昏时分，太阳如同烈焰斜斜地照进了小巷里，狭小的小巷一半阴暗一半明媚，阳光打在她头顶上，她半眯着眼，就像是落入凡尘的神明一样。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豹尾和黄蜂它们，眼中闪过莫名的光。
豹尾和黄蜂被这个场景给镇住了。
没看出它们眼中的怔愣，似是察觉到自己似乎有点偏移话题了，她话音又转了回来。
“我虽然赞同人有前世轮回之说，但要我说啊，你们是不是太着相了？”
豹尾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宋夏无奈道：“抱歉，我无意冒犯，但我想说的是，你们把神明，不，应该说是这个世界的天道想得太无情一点了吧。”
“啊？”黄蜂歪头，小小的脑袋里是大大的迷茫。
“还不明白吗，《易经》中曾言‘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人类既在定数之中，又在变化之中，这句话换作不管是什么魂魄都是一样的。”
“因为犯了极恶之罪，因此受了三世苦刑，但又因为这三世的苦刑，所以这一世就算是寿命已至，却依旧被好心人救助从而活下来了一段时日。”
“你担心我介入到它们之中的因果，但何尝又不是神明现在跟我说让我好好善待它们呢，因为从我遇到它们的那一刻，或许它们的罪孽就已经惩罚完毕了。”
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宋夏觉得自己口干得不行，可惜出门的时候忘记带水杯，现在她也只能干涩地舔舔唇了。
脑中升起等会出去买点奶茶喝的想法，见它们还一动不动的，她摆摆手，干脆道：“哎呀，别想了，反正遇到就是缘分，能帮就帮，但也不要过犹不及，帮多了也是恶，算了不说了，这里没有东西了吧，赶紧出去买奶茶去。”
说完她脚下动作加快，但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来小心地抱起了箱子里那三个小尸/体，随即头也不回地、迎着阳光，先行一步走出了小巷，独留黄蜂和豹尾在其中。
仿若过了几秒，又似乎过了有半个世纪那么漫长，寂静的小巷中突然响起了声音。
“果然，她还是那么厉害。”黄蜂道，看着宋夏离开的方向时眼中闪过一丝开心。
豹尾甩着尾巴，轻声答了句，“是啊，所以才会被祂所看重。”
黄蜂斜睨了它一眼，“受挫吗？被她这么说了一通。”
“怎么会，反倒是有点开心。”豹尾缓慢地沿着宋夏的方向前进着。
它忽然感叹了一声：“不过确实她成长的速度超乎我的预料，正是因为她做的行为都很符合神明，所以神明才会给予她厚爱吧。”
黄蜂喃喃道：“是啊，神明独爱她，因为她的想法最贴合祂吗？”
这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豹尾没有回答，黄蜂也没有让它非要给自己一个说法。
两位阴差大人此时异常的沉默。
在走出巷口的一瞬间，黄蜂忽然问道：“我问你啊，你觉得带着记忆轮回和不带记忆轮回的区别是什么？”
“分不清。”豹尾老实回答：“不过如果是她的话，她应该会认为不带记忆轮回是老天的仁慈吧。”
黄蜂想了想，觉得它说得有道理。
如果每个人都有上一世的记忆，恐怕现世就不会如此和平了。
因为爱极生恨，恨极生悔，看起来每个人似乎都有因为上辈子的积怨而对别人大打出手。
应该不止大打出手了，如果所有人都带记忆回档，那这个世界上应该只会有是恶人和极恶之人存活下来。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黄蜂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吧，幸好这个世界不能带着记忆回档。
它也要感恩一下。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宋夏和豹尾黄蜂两人跑了周围几乎大大小小的地方，足足收留了30多个猫猫狗狗的魂魄，甚至中途还因为黄蜂收留了几只小昆虫的魂魄，差不多走到走不动的时候才结束了这一天的行程。
“原来动物们的魂魄也这么不容易啊。”
宋夏感叹了一句。
此刻的她蹲坐在路边的石墩子上，捶着正泛酸的小腿腿肚，旁边是掩上的那些未被处理的动物尸/体。
衣服吸干了她身上的汗水，两颊处微微泛红，她看起来狼狈极了。
正半坐在纸箱旁边的豹尾道：“这已经算好了，A市有大型动物救助站，不像是其他小地方，动物们的鬼魂更多。”
因为负责的是兽类魂魄，因此豹尾也会经常出没在荒野或者一些偏僻的角落中，那魂魄简直就是一扎扎一堆。
宋夏听它讲了几个有趣的小故事，随即便抱着这些动物们的尸/体来到了之前在手机上找好的一家宠物埋葬店。
宠物埋葬店的店主是个非常热爱小动物的人，在得知宋夏手上的全是到处捡来的动物尸/体，她便感叹宋夏的厉害，甚至亲自打包票说是后续问题一并交给她处理。
宋夏打开灵视看了一眼，发现这人确实如她所说的一样热爱小动物后，她便放心地把它们交给了她。
甚至为此支付了一笔昂贵的费用。
宠物埋葬并不便宜，这还是在店主给她打折的情况下支付的。
不过宋夏并不心疼这笔钱，对她来说，在能保障自己生活足够的情况下，钱多钱少她觉得都可以，不过该要的还是得要。
解决完这件事后，她又回到了杂货店里。
这会已经是晚上将近八点了，不过因为之前有提前跟周麟止打过招呼，因此她回去的时候店里还在开着。
虽是夜晚，但如同蛋糕屋的奶油小店在夜间依旧闪烁着灯光点点，远远看上去像点缀在每一层蛋糕之间的夹心，橙黄的暖光在玻璃窗户的映照下透了出来，时不时有人进入离开，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意。
这让刚刚才经历了一番波折的宋夏三人瞬间有种回到了童话世界一样。
特别是当她懒散坐在沙发上，吹着空调，喝着周麟止递过来的咖啡后，整个人灵魂都要飞升了。
“这才是生活。”她美滋滋地喝了一口咖啡。
简直爽极了。
不过正事还是要做。
她将今天收集到的鬼魂都取了出来，檀香起，鬼门开。
周麟止在此之前已经挂上了休息中的牌子，店内除了宋夏和他外，就只剩下那些无形之物了。
猫猫狗狗们从温暖的星星瓶中出来，蔓延懵懂地看着敞开的鬼门，似乎被这扇门所吸引住了，它们迷蒙地走了进去。
有些猫狗天生就比较黏人，知道宋夏安放了它们，所以一直围在她身边蹭着她的腿。
“真是黏人得不行。”宋夏嘴上抱怨了一句，实际上却悄悄伸手摸了一遍。
周麟止无奈扶额。
果然是个毛茸茸控啊。
宋夏终于摸够了，她轻轻捏起它们身上那一块后脖颈肉，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它们推到鬼门那去。
“好了，你们该走了，再不走就走不掉要变成孤魂野鬼了。”
宋夏佯装严肃地恐吓了它们一下，还没维持几秒，自己就有点崩不住了。
她朝它们挥手，“下次见了啊，下次投胎投好点，过点幸福日子，听到没？”
回应她的是动物们的各种叫声。
动物之中，那三只猫猫的叫声尤为明显。
“喵呜——”
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