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让你受制于人。我总在想,如果我能早些见到你多好,在你挨饿的时候有的吃,在你冷的时候有的穿,在你孤单的时候有人陪……”
“我想你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你说过,我要对你好,我就想着,以后一定不会让你难过,可我找不到你……”
“他们说,你没走出绛雪境,摩柯把你扔在了乱葬岗,我去找了,找了很久,可我找不到……”周见霄的声音发颤,他笑着红了眼眶,“可我找不到你了。”
“我就想啊,你那么傻,还那么小,会不会又被欺负。”
姜南打断:“别说了。”
周见霄自顾自道:“我为很多人拔过剑,可我不想成为什么武器、标杆或者英雄,你说过除暴安良,是上上签,我愿意把所有行的善积的德都分给你——可它为什么没有好解?”
“别说了……”姜南哀求道。
“是我做的不够吗?是我做的还不够吗?”周见霄按住他的肩膀。
“如果我忘了你,那会比死还难过。”他哽咽了,红了眼眶,“可我忘记了,就不会死……你会彻底杀死我,杀死那个真正的周见霄。”
“别那么残忍,好吗。”
剥离他的骨血,披上华裳,将他重新塑造为无情无欲、无坚不摧的神像。
遗忘会杀死姜南,也会杀死周见霄。
姜南笑了,他眼角挂着泪,水光盈盈:“那你就和我一起死。”
“让那个周见霄和我一起死。”
那个瞬间,周见霄看懂了他的坚定。
沉默许久,他喉结上下滚动,终是惨淡一笑:“好,如你所愿。”
周见霄端起药碗,一口一口饮尽了寂相思,苦味像是一把刀,从他的咽喉划入,径直破开胸腹。
“姜南,你在杀死我。”
姜南吻他,唇齿间尽是苦意:“我在爱你。”
他靠在周见霄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含泪笑了起来:“你把他给我,我就把你还给你。”
把真正的少荏剑还给你。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周见霄低头,他的唇触上了他的额头,又轻轻抚着那人毛茸茸的后脑,墨发穿过他指尖,依依不舍地缠绕。
他像是落入蛛网的飞蛾,敛翅驻足时,却被宽容释放。
可他从不想要这样的“仁慈”。
“这也由不得你。”姜南信誓旦旦,又噗嗤笑了起来,他笑得浑身都在发抖,几乎喘不上气。
周见霄的动作渐缓,手缓缓落下,终于阖上了眼。
此时,沈扬戈听到了笑里夹杂着一声哀鸣,被布料闷住,遥远得像是从云翳后传来。
像是天端里,倏忽间,被一箭穿心的鸥鸟。
*
周见霄再次醒来时,他环顾四周,脑海里混混沌沌,似乎隔了一层纱。老管家脸上是一种紧张又期待的神情,看上去格外滑稽。
他按了按眉心,不耐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少主?”
又来了,那种谄媚又激动的模样。
他不就用了新药修复根骨,睡了一觉么,至于吗?
“怎么?”
老管家已经胆怯地退开了,众人鸦雀无声,低着脑袋退到了后头。
青夫人站在他的面前,神情高贵静默:“现在如何。”
“好多了,多谢青夫人关心。”周见霄正欲下床行礼,却被淡淡制止了。
“你可还记得?”
“记得什么?”周见霄觉得这句话问得奇怪。
他应该要记得什么吗?他认真回忆片刻,逐一罗列列过来,依旧没有任何头绪。不是都完成了么,如今最重要的,不就是尽快修复根骨,代表逍遥宗参加大比?
看他眼底一片清明,青夫人敛眸:“记得要向医师见礼。”
原是这事啊。
“自然。”周见霄颔首,他转头向老管家吩咐,“记得备好厚礼,先前承诺过的酬金翻倍送达。”
老管家瞪着眼,小心道:“那……少主去吗?”
“我吗?”周见霄摇头,他神情果决,“不去了,这点小事你处理了就行,大比在即,我还得加紧恢复。”
青夫人道:“你既已康复,便找个机会办场典礼,好通知各宗。顺便,五阳宗宗主的独女对你有意,打听了几次,对我们逍遥宗有利,寻个机会见上一面,将事定了。”
周见霄没有想法,只是点头:“全凭青夫人做主。”
他想来都听话,处处以逍遥宗为先,自然不会忤逆自己母亲的意思。
那家女儿,他想了想,从记忆里翻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像,好像很久以前见过,是个笑起来挺可爱的姑娘,想必结契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许是同他的父母一般,不温不火、相敬如宾。
他抽出了一旁的少荏剑,剑锋森冷,倒映出一双锐利的眸子。
旁边人大气不敢喘,小心窥探着他的反应。
奇怪。
周见霄对旁人的视线颇为敏感,他皱眉问道:“你们瞧我做什么?”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无人作声。
眼见少主越发不耐,老管家颤巍巍地试探:“少主是否感觉到什么不对?”
比如说,你的本命配剑,怎么换了一把?
周见霄更奇怪了,他按回了鞘:“什么不对?你们都在说什么……”
“没、没。”老管家喜上眉梢,连连摆手。
太好了,少主终于忘干净了。他有些眼热。
他同那人彻底毫无瓜葛了。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