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本王以王师之职,只为与铃筱交换,助本王夺位,她却骗我,扔我到邪主前献祭。”他似无奈地笑起来,“妙玄,有眼无珠的武神,将我重伤,也无甚赔本王。”
“汝世世荣华富贵,还不堵不上贪得无厌之心。”她冷冷道。
为妙玄不被反噬致死,清音寻遍名医为其救治,保下性命恢复如初,一生荣华,九十高龄才入地府,阎王查了命簿,又许了他世世如意顺心,这般日子,他还是选了邪道。
“凭何尔等便能得到长生,本王只能经历人间疾苦,轮回往复,本王也要长生。”他眼神飘忽,不知落向何处。
“汝长生不修正道,吞噬她人苦修灵力,必受惩。”她再次挥剑。
“天道不允自会奖罚,轮不到尔等来收。”他突然笑起来,纵身一跃,“尔的神胎,本王便收下了。”
“遭了!”她看向在灵生怀中的书辞,气息微弱,未及反应便被这游魂钻了空子。
“缚令。”灵生迅速掐诀挥出缚丝,游魂轻松化解。
“缚令!”绳子般长线的灵力从四方穿出,直接将游魂吊在房间中央,清音手握凌霜剑站在半空,漠视着眼前猖狂的邪道。
那是他根本挣不开的束缚。
“清音,是你造了我……放开,本王一定报答你。”那邪祟像受了什么影响,面部开始扭曲,口中还不停说着蛊惑人心的话。
清音只稍有影响,其他人却已身形摇晃。
砰的一声乍响,那邪道竟冲破了清音束缚直向书辞身体而去,周遭还混带着浑浊的邪气。
凌霜剑受意而动,瞬间张开结界,将邪气清除一净。
“本王变要用这副躯体受天地孕养哈哈哈……”
“别嚎了……”妙玄骂了句,嗓音便封,再道不出话来。
“聒噪得很啊,这玩意儿。”妙玄抱怨得从溪边的小亭起身,伸了个懒腰,“让你杀了那清音残魂,卖清音个人情,非不允,就得让本尊陪你演这出。”
声音不绝于耳,全吐在书辞脑中。
“灵生得骂本神为老不尊了。”
“啊啊啊……”游魂吓得坐在地上,由于说不出话,只能从嗓子中发出气声。
面前的妙玄拥有真正的上神威压,那是来自本能的屈服。
“本神神体不是尔等可肖想之物。”
妙玄背起手,啧啧摇头,一脚踹在那游魂头上。
受不住的游魂,马上吐出秽物。
妙玄嫌恶地看向那东西。
“呜呜呜……”
话都没说完,又伸手从那东西身体里掏出不知是谁的神魂,挥手将沾染衣裙的污秽除尽,蹲下身瞧着还在不断吐出秽物的游魂。
“当年铃筱求锁魂簪被拒,她便筹谋多年引吾入局,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吾等不过是她复活挚友的棋子罢了。”妙玄说起往事。
她本不知这些,不过困在锁魂簪中,铃筱往事不断重演,也就将她往事都看尽了。
“不过她也有棋子落错的时候。”
“即便她算出本尊必收李卿云为徒,纵使她教出的李卿云天资卓绝,本尊还是将她送去了清源洞天,她才只好夺取闭息珠铤而走险。”
“入了流苍山还觊觎凌霜剑。”她似觉好笑。
她整理衣衫,见无常鬼已到了身边。
“可惜了,早如此,书辞就该让尔驾车撞死街头,不应听了刘笙姑娘的话,送尔去警局。”
她摇头,挥手把游魂和灵力送出体外。
自百年前妙玄将凌霜剑交予清音,从未得到剑灵回应,如今凌霜重新张开结界,清音不得不猜测她日夜所思之人就在此处。
“妙玄。”她唤出名字。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鬼差们动作麻利,抓了游魂便回去复命。
清音扑了空,收拾了灵力也和灵生、卿云离开了病房。
妙玄看人都走尽了,立马从床边的椅子上起身接住林谣。
刚还瘫成一滩的书辞身体兀得站起身,吓得前去扶人的秦怡后退半步,“书辞你……”
“无碍。”
秦怡似乎看出她眼中疏离,只呆呆望着眼前人。
妙玄勾着嘴角朝她笑笑道:“麻烦您了。”便从病房消失了。
随着黄泉路,书辞跟进了地府,两岸血腥气直灌进她鼻腔,激起一阵反胃。
衙门状的红墙高柱上写着‘地府’两字,她想从旁跟进,一股力量直将她弹出。
“仙子小心。”并未进门的两位鬼差挥手将她稳住。
若空也显露身影,小心将她扶住,“没事吧?”她细声细气问,抬眼对鬼差投以怪罪。
“偌空?”书辞实在惊奇,她把凡间的偌空投射到她身上,试图找到那份故友的身影,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是我。”她眼神撇到一边,回应着对方的呼唤。
“不好意思……”书辞发现来人后,道歉。
“无事。”若空露出意料之中的眼神,毫不抗拒地答着。
她挡在书辞身前,质问:“尔等就是如此待客的?”
“上仙息怒,秦广王殿下早已算出仙子今日来此,请仙子到小院品茶一盏。”鬼差态度诚恳,不像有何目的。
但此时的书辞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她大着胆子跟着两位进了院子。
那是个极古典的后院,孤独屹立的梅花散发异香笼罩整个院子,香气正浓,却也让人安心。
微风吹过,像有人在身后撩动她长发。
书辞警惕扭头,一位绝美的女子正在门口向她笑笑,那脸格外熟悉,是……
她总觉在何处见过。
女子只沉默着走到梅树边,伴着她走动,腕间的银铃也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书辞记忆闪过,“你是……”
那是铃筱的法器,如今却带着这位女子身上。
这面容正是那棺椁中的女子。
铃筱真的复活了挚友!
自经历那段记忆后,她对铃筱的感情一直有些复杂。
她为复活挚友,不择手段,不顾她人性命,活饲邪道引妙玄入局,直接导致妙玄魂裂,若空身死。
可她也促使清音与她的降生,间接让她与清音相遇、相恋,即便这本是迟早要纠正的命运。
她看着女子靠近梅树,轻轻拂过粗糙的树皮,风刮起簌簌掉下的花瓣,落了她满身。
她也回应地勾起唇。
如果她是铃筱挚友,那这棵梅树是……
书辞不敢想,但答案已然呼之欲出,她挑战四界,一意孤行,残害生灵无数,修为散尽,终成了阎王后院中一棵无灵智的梅树。
不知她是否后悔,书辞想。
若是林谣遇此情况,她是否会踏上这条不归路,她无法回答。
也许清音孤寂百年,利用林谣找到她,才是正道吧。
那女子席地坐下,靠在树上,逐渐融为一体。
“仙子用茶。”鬼差递上茶盏,提醒道。
书辞恭敬地接过茶。
早不给,晚不给,如今沏茶,怕是要警告她,莫轻举妄动。
“品茶,你家主人不来相陪?”良久,若空多了些疾言厉色。
书辞拉了拉她裙角。
鬼差还是那般恭敬,“殿下今日事务繁忙,吩咐小的好好招待仙子。”
书辞点点头,猜不出状况,不过也量着这地府中人不敢动她这位妙玄残魂。
不知过了多久,花谢了长出枝叶,茶凉了又端了新茶,后院门终于打开。
“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今日身死人众多,实在处理甚久,望仙子莫怪罪。”
书辞起身,见一男子大步而来,一身玄色长袍,显得格外威严。
他便是一殿阎王秦广王,掌凡人生死、寿数。
这便是她的目的。
阎王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只书辞与他留在院中。
院门吱呀关上,他拿出阴阳簿,风也适时吹起,停在林谣那一页,上面赫然写着‘在生大善,寿有百岁,正月卒。’
“本王知你来此目的,凡人寿数不可更改,除非用你寿数填补。”
她想到与妙玄所做交易,妙玄应了她百年。
林谣比她大上几岁,这是她知晓的,若是将自己寿数补给她……
她不愿,并非惜命,而是知晓自己接受不了林谣死亡,也不想看到林谣因自己的离开而伤心。
“我可否与她同年同日。”
“尔可想好了?”他皱眉提醒。
书辞点点头。
语罢,她便伸手从书辞身体抽出寿数,填入命簿。
书辞只明显感觉有生机被拿了出来。
那书中数字也变为一百零三岁,翻动书册,她的名字后也成了九十七岁。
“如此便好。”他点点头,“早知汝如此懂礼数,便不演那戏予你看了。”
书辞看向那棵梅树,只沉默得笑笑。
妙玄把林谣放在床上,把被子一翻,就算完事。
她关上门,打着哈欠透过墙看了眼那位叫‘吴嫂’的凡人,正在赶来路上,转身进了客房。
“好在这俩相恋突然,不然本尊就没地儿睡了。”她推开客房,满意地挥净灰尘,这就躺了上去
“哎……舒服!”她给林谣整得粗糙,自己倒把被角掖得规整。
“凡人身体就是麻烦,还得休息。”她边抱怨,边勾着嘴角,把自己裹成粽子。
钟表滴答作响,她却无法入睡,起身打坐多时,她逐渐了解书辞情况,“还真是个情痴。”她笑道。
铃筱成梅,挚友复活,守其左右,也不枉她费劲心思,对她而言,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她想着,不远的房中发出尖锐的呼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