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倦、悲,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的恍惚,都被影子这一击劈碎了。
他伸手截住伤口。痛吗?发麻而已。
一股暴虐如火的冲动,却让他咬牙笑了一声。
“这么大反应?你是真怕我杀了他。
“可新娘子,你拿什么来杀我啊?这些针头线脑,白眼鸳鸯,还是喜帕?要不都试试?”
影子的手指微微屈伸。
轿帘上的绣线齐齐拂向单烽。那么柔软的质地,空气中却像有无数透明的琴弦齐齐震颤,无声处皆是杀音。
铮的一声,镜刀出鞘,横封在单烽双目间,竟如火光激荡。
短暂的光影错乱中,他一刀劈开轿壁,九十九只绣线鸳鸯喷出轿外,线影应声而灭,他却身形一低,鹰隼扑食一般,疾扑到了影子面前!
叮叮当当。
太近了,喜帕下冰凉的珠穗,仿佛在他呼吸间微微晃荡——
他也曾见过影子最平静、最温和的一面,影子坐在他身侧,微偏过头,纤长的五指抵着下颌,轮廓介于青年与少女之间,有一种清冽如冰的秀美。
他还替影子梳过头,虚幻的影子,长发乌沉沉地垂落,有一种丝缎流淌的幻觉,随着指腹力度的加重,后者不自觉地微微磨蹭,是个猫一样不动声色的小动作。
为什么欺骗他、玩弄他、背叛他?
凭什么谢泓衣能碰,他却连面都见不得。
明知杀机在前,影子已在暴怒的边缘,他却反手去抓那根喜秤,非要把帕子挑开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影子袖影一振,将他凌空扇出了喜轿!
单烽单膝跪地,截住了身形前冲的势头,背后的孽潮红线却也受炼影术笼罩,化作箭雨,向他疾射。
单烽连回头的意思都没有,任由恐怖的杀气冲湿脊背,他甚至能想象到影子的五指,正翻飞出一片无情的手诀,每一道线影,都能劈开他的骨头,割断他的喉管。
但他依旧不动,只是颊边硬邦邦地顶起了一块。
红线扑在他背上,没有开锋,只是一场寒气透骨的雨,丝丝缕缕地滑落。
十年前,影子就静静地抵靠在他背上,一缕垂落的发影络住了他,也是冷的。
“百步之外,你别回头,我不杀你。”
他宁可对方万箭齐发,也不想被回忆攻心。
这算什么?
恶事都做尽了,为什么还要对他的背影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