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很难说清楚是音爆给他的干扰更大,还是那些声势浩大的助阵干扰更多。
“林诺——!林诺——!”
“给我赢!林诺——!”
一个不经意,林诺又被对手拿了两个后背分。
他的确是被恺撒和最精锐的警卫队特训出来的,但那时他全神贯注,唯一的干扰也只有旁边银发男人的耳语或者触摸。
中央军校毕竟是人才济济的顶尖军事学院,联赛又已经进入半决赛阶段,他的对手并不是他能在分心状态下轻松应付得了的。
第三个手臂分。
林诺吐出一口气,抗荷服下的腹肌线条一个起伏。
在对方换弹调整的间隙,他从手臂上捋下一个手环,手环自动变形组装,最后变成他那老旧的屏蔽耳机。
这还是昨晚恺撒给他的建议。
耳机戴上,熟悉的白噪音涓涓流出。
……他也是第1次发现,15年的感官折磨,到底是给他带来过一些好处的。
起初,保持绝对专注度还只是身体的无意识自保行为,好让他不至于在感官超载时疯掉。
但是在懂事以后,他身为机械师的父母,也对他进行过很好的引导。
“一颗偏差值在1%的螺丝,都有可能导致一位机甲战士丧命。机械工程师的工作就是这样,看似很不起眼,但每个环节都人命关天。”
林妈妈把螺丝握在小林诺手里,让他专注找螺纹里的瑕疵。
通过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个点,来摆脱感官超载的折磨。
“小宝以后也要记住。但凡涉及人命的事情,是不可以用来开玩笑的。”
林诺再度睁开覆满银光的双眸,外界的喧嚣自此与他无关。
9岁那场淅淅沥沥的冷雨,从两座墓碑前落进他的耳机。
他敛息沉眸,机体携着滚滚烟尘和风暴,再度袭向对面的劲敌——
“……然后到第44场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会输!长官你有看到他的战斗技巧吗?他是这样……这样子——”
林诺讲到最兴起的地方,还站起身,在房间里做了半个锁喉抛摔动作。
然后才后知后觉,通讯那头的恺撒看不见他。
于是又默默蜷起两条长腿,坐回床沿上。
他如今在联邦热度极高,星网的讨论度几乎跟恺撒并驾齐驱,学校宿舍再也不能算是躲清净的地方了。
半决赛结束后,军校领导还特地来找他拍了张握手合照,提出要为他安排新的校外住处。
[拒绝他。]
但恺撒的短讯却像踩着点,进入他的光脑,[再悄悄到星环城的体育馆去。]
原来恺撒在校外给他准备了一个安全屋。
是一个隐藏在军官家属院区下方的小屋子,进入安全屋的密道七拐八绕,足以让他甩掉所有跟踪者。
最优秀的地方是,安全屋距离体育馆只有200米。
于是,林诺终于可以在每天的体能训练结束后,舒舒服服回到安全屋洗个澡,然后再趴在床上给恺撒打电话了。
“说实话,你一直在挑战我的想象力上限。”
银发男人低低地夸奖。虽然他讲话总是真假难辨,但至少这句夸夸是真心的。
“面对这种级别的关注,我以为你会表现得更加不知所措,或者更加飘飘然——但你依旧在享受比赛。”
“其实还是会飘的。”林诺默默承认,很难为情地摸着后脖子,“就是打完比赛以后,会有很多人说、咳,说我是那个……大帅哥。”
恺撒在那头笑了起来,笑声中还有一丝丝难以置信:“怎么,难道以前都没人告诉你?”
林诺自己努力回忆了一下。
还真没有。
顶多就是仪仗班顾问被他连拒8次时,跳着脚骂他说不去仪仗班就是联邦公民的巨大损失云云——他当时还非常震惊,不明白怎么就能上升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至于爸爸妈妈和小叔夸他,他一律当做是亲人滤镜。
“我只知道我看人的眼光从来不会出错。”
等听完今天的赛事复盘,恺撒又低笑着再夸一遍,“你永远都不会让我失望,只会一次又一次给我惊喜。”
林诺今天被他夸太多了,心里特别高兴。
他有个小习惯,越高兴嘴角就压得越死,然后东摸西摸,东看西看,很忙但不知道具体在忙什么地摸完一圈后,才会用很冷酷的声线回应道:
“……唔。”
恺撒一听他这个声音,脑子里马上浮现画面,黑发小猫的臭屁脸几乎就杵在眼前。
……他们也有好多天没见面了。
男人处理公务的动作微顿,目光落向舱窗。
窗外不断掠过光束,那是飞艇正在高速跃迁时,产生的空间扭曲现象。
距离目的地还有一定距离,恺撒看着看着,心里便冒出一种近似“渴意”的念头。
“林诺,你知道安全屋里有全息人像扫描仪吗?”
他温和地诱哄着,“我想知道那个机器现在还能不能使用。如果你现在有空——”
林诺一听,没等恺撒说完,就自己跑过去找那台机器。
全息人像投影跟视频通话一样,都是星际时代很常见的通讯方式,只是林诺不太喜欢露脸而已。
他把机器打开,还认真地检查过内部构造,对恺撒说:“积了一些灰,但是问题应该不大的。”
恺撒:“试试照射全身,然后投放到我的光脑呢?”
林诺照做了。
他用机器照射自己的时候,莫名想起之前宿舍区那个跟女朋友全息投影啵啵亲小嘴的哥们,又不由有些局促。
趁着照射程序还没完成,他飞快检查一遍全身,才发现下面只穿着裤衩,又火速蹿到床上,随便抓来一条裤子穿上。
于是当少年的身影,逐渐在舱室中央成形时。
恺撒就见林诺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单腿跳着,把半边屁股塞进长裤。
穿好了,又迅速背手跨立,脸蛋始终冷冷绷着。
林诺:“报告长官,照射完成。你那边能……能看见我吗。”
考虑到小孩心思敏感,恺撒不去点破,只是悠闲地抱着手臂,往办公桌桌沿倚住。
然后微笑道:“好像不太成功。再换一下照射模式呢?”
林诺明显松了一口气,又俯身过去调试。
安全屋的全息照射仪,是联邦当前最顶级的一款。
投放在恺撒面前的人像完全没有失真,当林诺俯身调试的时候,他的全息人像,便也无知无觉地朝恺撒倾身过来。
爱干净的小猫刚洗过澡,质量绝佳的照射仪,甚至连锁骨上的湿气都清晰可见。
少年衣领微微松敞着,黑发下的后颈冷白,没有发育完全的腺体位置,只有一片平坦光滑。
湿发上的一滴水珠滴答落下,沿着敞开的衣领滚过那处,很快就从微耸的肩胛骨中间淌下去了。
恺撒眼神跟着那滴水珠走,直至它没入衣领深处,才将目光重新移回林诺的后颈。
他不说话,也不动作,任由林诺人像的手臂穿过他,在自己的空间调试那台机器,然后又直起身来。
林诺:“长官,现在应该可以了。”
他没有听见恺撒回应,一时有些无措。
他把自己的全息人像投过去,却看不到恺撒的脸,也不知道对方现在是什么表情、在做些什么,就像只开了单向视频似的。
于是他盯着照射仪下方的地板,浓墨似的眼睫眨了两下,嘀咕着重复:
“长官,可以了吗。”
良久,恺撒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还是不行。
他心想。
只有数据组成的人像,没有体温,没有气味,没有全情依赖的投怀送抱。
也没有被抱得太久后,在臂弯里近似撒娇的晃腰挣扎的触感。
心中那丝莫名的焦渴,远没到能被满足的地步。
反而被全息人像诱发得更剧烈。
而恺撒从来睚眦必报。
如果他不经意间沉迷,他就一定要让林诺比他更沉迷;
如果林诺令他感到焦渴,那他就必然要让对方比他更焦渴。
“我想看看你的手,林诺。”
林诺的视角,只能有那台机器和恺撒的声音。
他不知道恺撒现在在他的哪个方位,索性就把手掌朝上举着,露出今天又被磨得皮开肉绽的手心。
……就看见发光的数据流,开始急速往他的手掌汇聚。
先是一双拢住他手掌的黑色皮革手套。
然后是三道金纹的袖口。
再然后就是漆黑的军装大衣,和那张阔别十多天的英俊面容。
林诺下午搬进安全屋时,曾特地打扫过,还放进不少他在宿舍的日常用品。拖鞋,水盆,还有刚晾起来的袜子。
在这个充满日常气息的房间里,银发男人的身形一旦显现,瞬间带来很强的战场压迫感。
就连头顶明亮的白炽灯光线,都要被他挡去半分。
他低头注视林诺,轻轻勾唇:“你好像呆住了。”
林诺这才回过神,下意识把手抽走。
照射仪的质量太好,害得他被恺撒的全息人像吓了一跳。
要不是还有轻微的投影波纹,简直像恺撒本人突然出现在屋里似的。
“林诺?”
他把手抽走了,但恺撒的手掌还是轻轻摊开着,低缓地叫他名字。
尾音微微上扬,是一种有祈使意味的唤法。
于是,即便知道全息人像无法触碰,林诺还是慢慢张开手心,举在那双皮革手套中间。
“为什么不用治疗仪?”
恺撒低头检查,微微皱起眉,“比上次见面时更糟糕了。”
“治疗仪痊愈得太快了,而且还会把茧也治好。”
林诺对着自己破破烂烂的手心说,“我觉得会很影响手感。至少要等到决赛结束,才应该能……”
恺撒一边低头聆听,一边不自觉用拇指摩挲他的指根,好像真能碰到他似的。
林诺有点拘谨。他在对方翻检的手法中,感知到一种若有似无的暧昧。
但他兀自告诫自己:只是因为他很喜欢恺撒,所以才会老忍不住多想。
“……第36场的对手特别擅长地面技。我之前分析过他的往届比赛,只要对手被他带进地面,就基本胜负难料。可能就是在那一场……”
林诺再次停滞。
因为恺撒的一只手掌已经穿过他的手腕,缓慢摩挲向他的肘部。
全息投影没有触觉。
但皮革手套的质感纤毫毕现,他莫名感觉有一丝冰凉从小臂滑过。
“这里呢?也是不想用治疗仪吗。”
林诺低下头,才发现恺撒原来只是想看他上臂内侧的一大块淤痕。
于是他顺势把胳膊抬高过头顶,希望能向对方证明不是什么严重伤势:
“……这里可能是在第42场的时候弄的。那一场我把安全带系得太紧了,然后又做了很多强推拉动作……”
“我记得。”
银发男人闻言,原本专注检查的义眼不动声色抬起,看了林诺一眼。
“你就是在那场用三个肩膀分换了击溃点。并且——我没猜错的话,你还在驾驶舱里左肩脱臼了。”
林诺瞒不过他,只好闷声点头。
在今天的半决赛中,他确实脱臼过,是激烈缠斗中急坠过速导致的。
但他掩饰得很好,还以为不可能有人发现。
“所以你还是无视了它。”
“……我没有,长官。我治疗过了。”
意识到恺撒的口吻里有一丝责备,林诺只想被他夸,不想被他误解,于是立刻把两手伸到领口,把上衣扣子一粒粒解开到胸前。
“我记得长官说过战士要随时检查自身状态,所以我有认真治疗过的。”
全息投影很巧妙地模糊了现实和虚幻的界限。
林诺把衬衫领口从一侧拉开,并露出毫发无损的左肩时,并没有意识到如果是恺撒真人在这里,他是绝不会用这种直白的方式向对方澄清的。
当男人再次朝他迈近,高大的身形几乎跟他贴在一起时,他还是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