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奴隶离开帐篷的第十天,斯图亚特正在看书,威廉走进来:“我今天去看了他,在战俘营,脸色不是很好。”
斯图亚特把眼睛从书本上摘下来:“你好像从一开始就对他有一种特别的情感。”
“你喜欢他?”
威廉不语,反倒提起另一件事:“殿下还记得你从K博士的实验室逃出来的那次吗?”
“记得。怎么了?”
“殿下对K博士了解多少?”
斯图亚特思绪微微凝滞,K博士这个名字自从他毁了他的实验室、回到血族许久没有人在他耳边提起过了。
传闻人类那边将他保护了起来用以研究对付吸血鬼的武器和制造超级进化人的药剂,时不时还能在新闻上经常看到他的消息。
这个名字在血族相当于禁忌。
“当时我父亲是负责该项目的主官,那时候他还没病重,去实验室找K博士寻求解药,我很少与他分开。”
威廉深吸一口气,眼神有些恍惚:“那次我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斯图亚特微微皱眉:“什么奇怪的事?”
威廉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来回忆,就好像他要说的话有多么荒谬、荒诞一样,但又不得不讲:
“我看见K博士变成了那个东方奴隶,跪在你的床前。”
“但我当时太小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威廉有点脑壳痛,“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我没有来得及听完他在说什么就匆匆躲到了一旁的一间杂物室。”
“之后的事殿下有记忆吗?”
斯图亚特放下书,关切地望着他:“威廉,最近事情太多你是不是有压力?接下来几天休息让帕特尔干,他是个能干事的人。”
威廉强调:“殿下,我记忆力一直不错。”
斯图亚特:“K博士是一个金发碧眼的西方人,跟那奴隶天差地别。”
威廉:“遮掩容貌的魔法咒语不是没有。”
斯图亚特按了按太阳穴:“你没见过K博士,他们不可能是一个人。”
威廉还想说什么,却被男人打断:“他桀骜不驯,适当的教训让他长长记性,你倒好,胳膊肘往外拐。”
威廉:“……”
斯图亚特:“行了,十天也关的差不多了,把人带回来。”
“是。”
帘子被掀开,帕特尔匆匆走进来,一脸不耐和不悦,见到斯图亚特才沉静下来,道:“殿下,战俘营被烧了。”
威廉与斯图亚特对视一眼。
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奴隶不搞得军营天翻地覆就该改性子了。
“火势已经扑灭,但——”
斯图亚特沉着脸:“说。”
帕特尔:“那东方奴隶似乎疯得厉害,死死追着负责战俘营的长老不放,打伤了不少士兵。”
斯图亚特起身出去,威廉和帕特尔紧随其后,威廉道:“他的仙剑没收了哪来的武器?”
帕特尔抿了抿唇,道:“是上次殿下收缴银针。”
赶到现场时,地上七零八落地滚着十几个血族士兵,闪着银光的针尖在阳光下格外令人胆寒,而受伤最重的血族长老,眼睛、鼻孔 、嘴唇、耳朵都在流血。
纵使吸血鬼的要害是脑袋和心脏,但七窍都被人用银针封住,在古老的东方是最恶毒的诅咒。
斯图亚特挥手收了银针,地上被人抓住还在发疯想补针的奴隶,像头受伤发疯的野兽嘴里喃喃嗔语着什么,眼中布满血丝,嘴唇却煞白,活像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林希。”
黑发奴隶顿了一瞬,抬眼,那一刹那,离他近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长发掩盖下的那双猩红的眼睛,比之鲜血而无不及。
斯图亚特手掌抚上他发顶,黑发奴隶怔愣,似乎在想他是谁,很快脑袋像受了重击而头痛,就在他双手抱头努力思考时,头顶传来声音:“我是斯图亚特,你怎么了?”
斯图亚特……斯图亚特……
充满血腥气的名字,跟地上的吸血鬼一样,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殿下!”
威廉忍不住惊呼,东方奴隶没有攻击地上的血族长老转而将银针刺入斯图亚特胸前的刹那被他挡下。
所有人都看到,前血族主帅将这个奴隶的脑袋抱在腰间,银针扎出的潺潺血滴顺着手掌流淌下来。
那奴隶的半边脸都是斯图亚特的血。
“把这里处理干净。”男人淡淡吩咐,然后一掌将奴隶劈晕打横抱起,路过威廉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后者立刻看向剩下的战俘营血族士兵,目光阴冷:“没有人想说说事情的起因吗?”
虽然斯图亚特卸任主帅,但威廉·加西亚管军束下好一段时间了,长老会并没有撤他的职位,问责的确应该。
士兵们看了看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长老,再看看威廉大人,一时陷入为难。
斯图亚特没给他们一个眼神,自顾自抱着奴隶走了。
如果他没猜错,这奴隶有一种东方的武功里叫“内力”的东西,他使银针非比寻常,上次伤了马歇尔,这次又伤了长老,寻常人偷袭也不可能发挥银针这么大的威力。
威廉冷笑:“那我只好去请人来挨个察看你们的记忆了。”
……
血色的雾渐渐散去,林希慢慢睁开眼睛,身旁坐着的人正在听威廉汇报:“……听说负责战俘营的长老要求林希每天给他一杯鲜血否则就要杀掉地牢的几个人类。”
“要挟到今天,他偷听到士兵闲谈,地牢的人类早在十天前就被处死了。”
威廉重重叹了口气。
“所以就发疯了。”
斯图亚特沉默了会,摆手:“你先下去吧。”
威廉恭敬退出帐内。
“仙剑还我。”
冷不丁地一道声音拽走斯图亚特思绪,微微垂眸,小奴隶正目光冰冷却充斥着烈焰地瞪着他,重复了一遍:“仙剑还我。”
“还你再任由你闯祸?”斯图亚特看着他,很快,东方奴隶便支撑不住身体倒在床榻上,仇视的目光看着他:“你又给我下了什么?”
斯图亚特不愿看到他眼中的仇恨,抬手捂住他的眼睛:“你现在浑身无力是因为失血过多、虚耗过度。”
血色魔法光闪过,男人手掌割开一道口子,在奴隶开口之前堵上他的嘴。
“唔唔唔!”
“别动,”男人低声说。
如果林希此刻没有被捂住眼睛就会看到男人眼底的复杂、不解、疑惑、难过以及,沉沦。
“血是最好的疗愈圣药。”
“尤其我的。”
浑浑噩噩的日子里,时光像刚刚解冻的河流一样慢,军营又变得忙碌了起来,听说又要打仗了。
这次男人没有他初见时那么轻松不受伤,很多时候林希都闻到了血腥味,在他沐浴过后上床的时候。
男人没有体温,很冰很冷,可能是怕冻着他,深秋落叶枯黄,万物凋零,战争一直没有结束。
“在想什么?”营帐内男人绕着他的一缕发丝问。
林希只往床铺里蜷了蜷,没有搭理的意思。
很快,手腕一痛,□□吸吮的声音在耳边细微悉簌。
斯图亚特抬手抹去了肉粉色的獠牙印,单手支头,一如很多个不眠的夜晚,血色的眸子静静注视着黑发男人。
他已经很久不挣扎、不反抗了,比起现在死气沉沉的模样,从前充满灵气、朝气蓬勃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他经常做噩梦,梦里大概是梦到了战俘营被施以酷刑的人类,哭号呜咽着哀求士兵不要剥“他们”的皮,而这个“他们”估计就是死在长老手里的几个人类。
他的生命力意外顽强,曾经一度想把自己饿死,瘦得皮包骨头,发丝都失去了光泽。
威廉不知怎么哄得他开口吃饭了。
他们走得很近。
近到很多时候他不得不以军务的名义把威廉支开,然后看着小奴隶归于沉默。
“我带你去我出生的地方看看吧。”
奴隶没动。
斯图亚特自顾自继续:“我是血族唯一一只胎生纯种,刚出生就被人送进了伊甸园的生命之棺里温养。”
“我没见过父母,只在圣殿的魔镜试炼石中和众位长老看到天空一双金色法相的大手把我放进了生命之棺,由此,血族所有人都认为我有天神血统。”
“事实上,没人见过哪两个天神结合会生出吸血鬼的后代。”
斯图亚特自嘲笑了笑:“我小时候很蠢,跟条流浪狗似的四处偷别人家的鸡鸭羊牛血来喝,很难喝。”
“后来血族收留了我,通过圣殿试炼我成为了圣子、他们的领袖。”
“再后来血族内乱,我被人类女王俘虏,和所有血族一样被抓去做了永生实验,在那里遇见了我的一生夙敌——K博士。”
说到这里男人微微一顿,目光落在奴隶身上,想起了威廉说的话。
小奴隶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还扯过被子盖住了脑袋。
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说这些,也没什么兴趣跟一个他眼中的杀人恶魔彻夜长谈。
男人一顿,没再继续说下去,替他掖了掖被角: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