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蘅额头青筋暴跳,不能动手实在憋屈,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开嘴突突突:“你说要报仇就要报仇?你这破脸这么大呢?啊?你们养过他吗?养过吗?还一口一个杂血,风光的时候没他的事情,现在落难了要他出头了?真是左脸撕了贴右脸,一边厚脸皮一边不要脸!”
时蘅还觉得不解气,生孩子,开枝散叶,怎么敢的!
他气的原地转了两圈,抬头剑指石狐:“把他给我放下来,要是你治他的代价是让他去复仇,那我告诉你,不治了,我不信全天下就你能治好他!”
石狐也没想到这人情绪波动这么大,道:“冷静,冷静。这都治一半了,要是中断,对他的损害很大,你忍心吗?”
“那也比他莫名其妙背上一族的命强,大不了一直都是狐狸,我也能养他!”时蘅气上了头,他自然不可能让乔虞年一辈子都是只狐狸,但他明白,这种时候绝对不能露怯。
石狐不清楚他们的羁绊牵扯,可时蘅知道石狐要乔虞年复仇,那它就不可能真让乔虞年出事。
果然,石狐拿不定注意,但见时蘅气的手都抖了,赶紧道:“不如这样,我治好他,待他醒来,让他自己做决定。”
时蘅冷冷道:“可以,但这件事要由我来说。”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石狐答应了。
双方达成协议,时蘅才想起来罗月华,问道:“与我一起来的朋友呢?”
“另一间房呆着。”说着,石狐一愣,懊恼不已,当时怎么没想到拿这小子的朋友威胁呢,可惜现在再说就不合适了。
果然这脑子长久不用,都生了苔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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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蘅简略说完,这才找回了几分被迷惑的理智,犹豫道:“可是你方才的表现不像是不记得了。”
如果不记得了,怎么会一幅很信任自己的模样?
乔虞年很淡定,不紧不慢开口:“我不知道,但是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很熟悉。”
甚至真诚又委屈地反问:“难道你会害我吗?”
“当然不会!”时蘅急忙解释,赶紧温柔地安慰这个看起来脆弱又敏感的“小孩”。
乔虞年神色未变,听着时蘅的话,也没表示对他的解释满意不满意,只是偷偷地观察他。
好新奇,他还从未听过时蘅这么哄一个人。
一想到这个被哄的人居然还是他自己!乔虞年紧紧绷住嘴角。
爽了。
这边,时蘅语速突然变慢,微微侧头,看见某狐狸的耳朵高高竖起,尾巴尖正在愉快地轻轻晃动,又看看他低着头,耷拉着眉眼,咬着下唇,可怜兮兮的模样。
时蘅:“……”
好熟悉的感觉。
但是那块地都快被扫干净了啊!
时蘅揉揉他蓬松的头发,触感柔软,指尖不经意间擦过耳朵根,敏感的耳朵就会轻微抖动。
时蘅问他:“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乔虞年抖了抖耳朵,理所当然道:“不去。”
对于幽冥狐族的遭遇,乔虞年表示同情,可是他对他们没有记忆更毫无感情,虽然魔族人人得而诛之,但看魔族现在还活跃着且数量不少就知道,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石狐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打算要自己去送命?
乔虞年心里漠然一片,真当他是傻的?而且他若是要去,时蘅这傻东西势必要跟去。
那就更不可能答应了。
有人在意了,那自己的命还是很珍贵的。
时蘅悄悄松了口气,但又担心起来:“可是你现在这个状况……”
乔虞年溜圆的眼珠一转,扯着时蘅的衣袖,歪歪脑袋:“不论又什么打算你都会和我一起吗?”
“那是自然。”时蘅一顿,“你要打算做什么?”
乔虞年狡黠一笑,真的像是一只狐狸:“虽然失去了一些记忆,但我好像回想起来了一些在我还未诞生时的记忆。”
他指指地下:“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时蘅摇摇头。
“根据你的描述,还有这石狐透露的消息,被魔族所屠,为人修所救,我思来想去,大约只有一个人能够救下被魔气入侵的灵兽,还让他存活至今。而且这炼魂荒地恰巧是她年轻时斩杀数万魔族与魔修的地方。”
时蘅下意识攥紧了华采:“谁?”
“潮平尊者,出身天机家族,独创潮涌剑法,可以一敌万,早已飞升仙界。”乔虞年回忆着自己在书中所看,叹了口气,“只可惜,天机一族在她飞升后,就仿佛失去了所有气运迅速衰败,直到现在几乎没人记得这个辉煌一时的家族了。”
时蘅听着听着就有些入迷,被白绫覆盖的双眼瞪得溜圆,人也不由自主地凑近。
难得看他对这些早古传闻有兴趣,乔虞年绷着尾巴尽力回忆,眉头拧成一个小疙瘩,慢慢道:“听闻天机族人生来便可观过去,知现在,窥未来,更有甚者,可以直接与天道对话,只不过这样的代价是子嗣稀少,比妖族还要少。而到天机尊者飞升上界后,天机一族不到百年间就湮灭在时间的长河里了,我看秘记中的批注有写,许是天机族发现了什么将要毁天灭地的危机,所以躲藏起来了。”
说完,他又觉得不像,毕竟天机一族早已消失千年,可这一方天地也不曾消失,他们现在不还好好活着么?
想来只是杜撰罢了。
时蘅的视线穿过白绫,虚空落在狐狸耳朵某个不存在的点上,空气中浮动着一些尘埃,但他的眼球却没有随之移动。
乔虞年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回神了,早年的事情了,与我们也没有关系。话说回来,你的剑不是碎了么?这里恰好有一处炎池能帮你。”
时蘅收回发散的思绪,掀开眼皮,眼中微微发亮,但没高兴多久,又惆怅道:“可是我们都不会炼器。人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是有材料,没有‘巧妇’啊。”
乔虞年尾巴尖搭在他手上:“不必担心,当时找鲁大师是因为世中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但现在不同,那一处炎池传闻是凤凰三子,火凤死后所化,经年累月,早已生了几分神智,因此不必炼器师。”
“若是人力所炼,反而失了灵气。”
“可若是生了灵,还会让我们炼么?”时蘅皱眉,反手轻轻拢住毛茸茸,眉间萦绕着丝丝缕缕的不安和犹豫,这听起来不比找炼器师简单。
虽然回报大,但是风险要高上数倍不止。
不待乔虞年开口,时蘅便摇摇头,看着面前“柔弱不堪”的小孩,心底的几分优柔寡断散去,逐渐下定决心:“不行,不论如何还是得一试,华采不能再等了。”
华采一日不修好,就一日无法发挥全部实力,早先有乔虞年为自己做后盾的时候,做事难免大胆了些。但现在乔虞年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就更得赶快增强实力,保护他。
时蘅捏了捏眉心,这些时候发生的事情让他也多了几分犹豫与顾虑,总想万无一失,可世上诸般变化,哪来的十成十?与其瞻前顾后,不如搏一把。
修士的命不都是搏出来?与天斗,与命争,若总是想着偏安一隅,走不远的。
瞧着他的转变,乔虞年鼓励托底的话咽了下去,眼中满是对自家孩子的欣赏。
说干就干,时蘅立马和乔虞年商量起来该如何“威逼利诱”石狐,让它放他们去炎池。
正说着,就听见旁边传来倒吸冷气的一声。
“这哪啊?”罗月华捂着脑袋幽幽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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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门开,石狐微微眯起细长的狐狸眼,粗粒摩擦一般的声音响起:“怎么样?想好了吗?事先说好,我们族的传承可已有万年,你若是能够全部得到,除非这片大陆所有人都一齐追杀你,否则横着走没问题。”
“你可要仔细考虑,不要被人蒙骗,也不要因为一时意气……”
“多谢前辈。”乔虞年不卑不亢地打断了它,“但我已经想好了,我不愿接受。”
石室内一片寂静,唯有墙壁上不知是什么做成的火把,跳动着明亮的光,一圈圈光晕倒映在石壁上,石狐突起的狐狸面一半被阴影掩埋,看不清神色。
“这样啊……”石狐喃喃道。
闻言,火焰像一颗颗鲜活的心脏般,跳动地更厉害了。
时蘅伸手将乔虞年拦在身后,利剑出鞘,警惕地看着神色不明,敌友不清的石狐。罗月华单手拎着还在昏迷的贾三文,双眸瞪圆,站在时蘅左后方,将乔虞年围得严严实实。
实在不行,打也要打到它服。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咔啦咔啦两声,那仿佛嵌入石壁的狐狸面居然从石壁上飞出来了!
更让人觉得恐怖的是,和那巨大的狐狸头相比较,它的身子过分瘦小,若是不仔细看,恍惚以为那就是一块没能掉下来,坠在后头的小石块。
石狐飘到四人上空,窸窸窣窣落下不少灰尘,巨大的阴影将几人笼罩。
“唉,能够和平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这么大动干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