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良,字维则,是李策的老部下。他从高阳初年便任禁军总督,掌管清都城防。
偃州民变后,李策与月暄隔江对峙,僵持数日,高阳帝为稳固京畿,临时擢升司阳为京城防御使,敕令纪良将禁军管辖权移交康王。但纪良犹自按兵不动,始终不听调遣,除了司阳从边关带来的千余铁骑及直属皇帝的羽林军外,十六卫竟全被此人辖制。
须知,大昭所谓的禁军总督一向名不副实。禁军分南北两衙,北衙禁军直属皇帝,南衙十六卫则频繁换将,久而久之,兵不识将,将不专兵。各卫将领只知有皇帝,而不知有总督。然而,在这危急关头,纪良竟能按住他们,足见此人手腕之高。
清都之困,若非月绯自云中镇率援兵赶至,驻扎城外与司阳互为接应,十六卫岂会轻易听命?
这一日早朝,纪良自请退而致仕,皇帝欣然答允,并正式将他的职位交由司阳接替。
皇帝本欲再赐他一闲职,以示恩宠,然纪良却坚辞不受,垂首道:“臣自知身体抱恙,不敢在忝居高位,唯愿解甲归田,渔樵耕读,了此残生。”
皇帝坐于高殿之上,面目遮挡在十二旒之后。他居高临下,神情睥睨,说出来的话却很温和:“既然如此,朕便许你解佩出朝,不再强留。”
然而,垂旒之后,他毫无顾及地大大翻了一个白眼,也不惯着这刁臣,暗骂一声:“装货,给脸不要脸!”
司寒笙骂完了纪良,忽觉察到一道赤裸裸的视线直勾勾朝他射来,垂眸看去,却是李策。
李策这时的心情绝对称不上好,他许是发现了司寒笙的小动作,正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他,见对方看过来,便扯出一个诡异的假笑。
司寒笙本就看李策不顺眼,此时见他神情莫测,唇角还挂着一丝神经质的森然笑意,不由眉头微蹙,心内腹诽十足毒辣:亏得我是空腹听政,否则非呕出来不可。
正此时,殿下叩谢皇恩的纪良却迟迟不起,似有犹豫。司寒笙偏头看去,纪良即刻朗声道:“臣有一不情之请,望陛下恩准!”
司寒笙轻蔑一笑,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袍袖,语气轻慢:“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别再说了,免得招人厌烦。”
纪良一怔,没想到他这么直白,话卡在喉咙,进退两难。就在此刻,李策踏前一步,抱手说道:“纪良秉性忠良,直言敢谏。古人说,‘忠言逆耳利于行。’他纵使说话不太好听,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陛下何不听他一言?”
司寒笙看向李策,微微弯了弯唇,没有反驳他。
纪良暗松一口气,再度稽首,声音洪亮:“臣请陛下念在何求曾尽心效忠陛下,效忠朝廷的分上,允其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纪良的话才刚说完,不等司寒笙做出反应,李策紧接着出列说道:“何求供职户部十余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期间他虽有过失,但罪不至死。陛下若能宽宥何求,放他一条生路,必能安抚群臣之心!”
李策言罢,他身后一众官员齐齐跪倒,声如雷震:“请陛下三思,饶恕何求!”
司寒笙见此情状,亦不曾惊动半分。他神色自若,静静扫视百官中矮下去的那一片,目光悠远,不知落于何处。
就在此刻,户部侍郎苏名猛然从人群中跳了出来,他完全无视了李策一党排山倒海的气势,昂首挺胸,声如洪钟:“总督此言差矣!”
一时间,殿内针落可闻,气氛陡然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