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氏族中流传着一则神秘传言,大祭司能通神鬼,擅以诡秘之术辨识月氏血脉真伪。月暄对此嗤之以鼻,视作无稽之谈。在他看来,所谓祭司的“神通”,不过是以瞳色来粗略判断血统纯杂,毫无玄妙可言,纯属故弄玄虚的伎俩。秋朗的出现,恰是他揭穿她们的绝佳契机。他决意让这孩子名正言顺地录入月氏族谱,堂堂正正成为南山王之子,即便他心中清楚,秋朗未必真是自己的骨血。
“你怎能如此?”月空本欲斥责月暄违背月神教义,亵渎神权,然情急之下,竟脱口而出:“她……尸骨未寒啊!”此言一出,连她自己也愣住了,她没料到自己最先想到的会是陈曦。
月暄捕捉到她话中的破绽,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攻讦道:“休要拿她作托辞。你们这些自诩神使的巫师,昔日抱团排斥之人,不正是她吗?”
月空怔在原地,心头百感交集。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为陈曦不平,竟至忘了身为大祭司的矜持与教条。
“嘴长在我身上!”月空不愿再与他纠缠,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月暄目送她离去,眼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并不在意月空的反应,反倒乐见她与自己唱反调。云中地域广袤,男觋女巫众多,他们彼此之间并非铁板一块,而是早已嫌隙暗生,若要从中离间,只待时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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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瘟疫的阴霾尚未完全消散,但月氏一年一度的拜月大典不容推延。望月坛坐落于南郡云山县,乃古神国女和月母之国的遗址所在,承载着月氏千年信仰的厚重历史。
祭坛以青石砌就,高耸入云,气势恢宏,四周古木参天,藤蔓缠绕,铸成一道天然屏障。明灯照彻坛上,火光熊熊,亮如白昼,那是用羽人油脂点燃的圣火,象征月氏对叛臣羽族的千年征伐与无尽仇恨。
伴随着一声悠长低沉的牛角号声,祭典拉开序幕。巫觋们手持祭品,步伐整齐,垂首疾行,缓缓向祭坛聚拢。他们神情肃穆,宛若朝圣的信徒,将虔诚献于月神。
坛下,大祭司月空身披繁复华丽的祭服,银饰头冠熠熠生辉,手持一柄古朴铜戈,戈尖镶嵌猩红宝石,那是月氏传世千年的礼器,象征神权至高无上。
月空立于坛口,闭目凝神。她唇间低喃,念诵起古老的咒文,声音空灵悠远,就像正与无形的神明对话。
鼓声骤响,震天撼地,号声愈发激昂,祭仪正式开始。月空持戈,缓缓登坛,她靴踏青石,发出清脆的回响,仿若叩响天门之音。她在坛心站定,举戈向天,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羽人灯火应声大盛,烈焰冲霄,似受神召,照亮夜空。
月空开始吟诵祭文,声如天籁,穿云裂石,悠远而庄严。她的金瞳在火光映衬下,爆发出夺目光彩,宛若暗夜明灯,炽烈而神圣。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坛下众人,仿若月神降世,正检阅自己的子民。雷声隐隐,天地无雨,似月神自九天之上俯瞰,聆听凡世的祈愿。
坛下,信众匍匐跪拜,双手合十,热泪盈眶,呼声震天:“月神降临矣!”“月母未忘我!”“母亲!母亲!”
声浪如潮,狂热而虔诚,响彻云霄,整个望月坛沉浸在人声鼎沸的狂热氛围中。
就在这庄严肃穆、群情激昂之际,一阵清脆的掌声突兀响起,仿若一石激起千层浪,刺破了祭典的肃穆。众人愕然,循声望去,喧嚣渐息。月暄自人群中缓步走出,抚掌而立,唇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月神既降,”月暄朗声道,声音清越,“请赐神喻,愿能明示天下,此朔漠之子,是否为我亲生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