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谢震轩送回医院后，临走前，蒋胜和李泽杭先回病房拿了行李，又去探望了一下沈爷爷，顺道跟护工阿姨打听了沈爷爷弟弟的姓名，还有追掉会的时间和地址。

回宿舍的时候，曾鑫差点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蒋胜这么快就出院了，心想莫非是出了什么岔子，好在蒋胜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心里的石头便稍稍落了地。

蒋胜坐到自己的椅子上，闭上眼睛，往后一靠。

曾鑫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献宝似的凑了过来：“蒋哥，我给你准备了个好东西，快打开看看。”

蒋胜睁开眼，看着盒子包装得富丽堂皇的外观，不禁皱了皱眉：“什么东西？”

曾鑫没再继续卖关子，他打开盒子，硕大的盒子中央赫然躺着一小节西洋参。虽然只有一小节，但蒋胜还是看出它价值不菲。

蒋胜“啪”一下，盖上了盒子：“你去抢银行了？”

曾鑫重新打开盖子，梗着脖子道：“抢银行？我倒是想我也得抢得动啊？”他从盒子里拿出那节西洋参，说：“这是我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才从我妈那边讹来的下个月的生活费。”

“那你下个月吃什么？喝西北风？”蒋胜问。

曾鑫摆摆手：“小事，下个月我妈万一一高兴，再给我打一次钱也说不准。”

“想得挺美。”蒋胜笑了笑，又把盒子塞还给他：“明天就拿去退了，不然下个月你不仅能喝上西北风，东南风也能喝上。”

曾鑫讪讪地收回盒子，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一腔热情瞬间冷却大半。

“谢了。”蒋胜又说，他背对着曾鑫，从衣柜里拿出一套黑色运动装。

曾鑫刚冷却了一半的热情瞬间又死灰复燃，他打量了一眼蒋胜手里的衣服，说：“刚出院要穿喜庆一点的颜色，去去晦气，穿黑的跟要去奔丧似的。”

“明天确实要去奔丧。”李泽杭也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色的衬衫和一条黑色裤子。

“又是谁？”曾鑫惊道：“你们最近难道在刷什么参加葬礼的kpi吗？”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瞎掺和。”蒋胜说。

曾鑫啧了一声，没再多问，闷闷不乐地回了床。

第二天，李泽杭和蒋胜上完课就给方致青打了电话，方致青搬出他多年没开的“古董车”，打算让它重操旧业。

谁知他的“古董车”年久失修，连发动机都启动不了。

李泽杭无语地望向别处，蒋胜拿出手机，说：“要不还是我打……”

“没事，我有办法。”

方致青说着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喂，我要报警。”

魏远征——堂堂黎州市警察局刑警支队队长——连着两天给李泽杭和蒋胜两个大学生当专用司机，表情自然是不大好看的。

他斜眼看向副驾驶座上的“罪魁祸首”，语气不善地说：“我为了来给你当司机，翘了局里的专项学习大会，你要是没给我交出一个像样的案子，今天学习大会三千字的心得体会，你得负责。”

方致青系上安全带，说：“我们发现黎州第一医院可能跟换魂案有关，这个案子够不够像样？”

“什么？”魏远征刚启动车子，又立刻踩了刹车。

所有人猛地往椅背上一靠。

蒋胜冷冷道：“老魏，想自杀别拉我们给你垫背。”

“到底怎么回事？”魏远征问。

车子上路之后，蒋胜把他们在医院太平间，第二次碰到尸跳的事跟魏远征说了一遍，又顺便告诉方致青，他们昨天送孙一涵回孤儿院的事情。

“啧，看来不给你们俩加工资是不行了。”方致青说。

魏远征没心思跟他开玩笑，从后视镜看向蒋胜，说：“所以你们是在太平间的楼梯底下发现的孙一涵？那昨天为什么不说清楚？”

“因为那个医院的太平间不对劲。”蒋胜看向窗外，说：“在太平间里，光我们碰上的尸跳就已经有两次，而且门上竟然还画了锁魂阵，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泽杭点点头，说：“所以我们和方局商量过了，认为还是越少人知道这些事情，会对我们的调查越有利。”

魏远征沉思半晌，说：“这么说，咱们现在要去的吊唁的葬礼逝者，跟林修元遭遇了一样的情况？”

方致青收起玩笑的神色，点了点头，说：“要想成功换魂，必须通过噬魂影，除了噬魂影，换魂对于修习者的天赋要求也极高，入门之后，需要修习者有很强的灵力加持，才能习得此术。”他顿了顿说：“沈世明患有老年痴呆，我不认为他会认识这样一个人，所以问题很有可能出在他弟弟身上，咱们得亲自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四人在车上商量好，以沈爷爷弟弟病友的身份去奔丧，为了表达对死者的敬意，也为了更加逼真一点，李泽杭提议绕个远路，去买了花圈，并写上沈爷爷弟弟的名字——沈世成。

追掉会现场，不少身着黑衣的人在灵堂里进进出出，灵桌旁站着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估计是沈世成的儿子。

灵堂里气氛严肃，众人看起来都心事重重，没人注意到并未受到邀请就自行闯入的四人。

沈世成的遗体放在灵堂中间，四人走近，在灵堂前鞠了个躬。

沈世成的儿子站在一旁，只是稍稍抬头看了三人一眼，眼里看不清是疑惑还是其他情绪，很快冲三人点了点头，然后垂下眼睛。

好在方致青在电话里让魏远征出门的时候，换了警服，不然穿着一身警服进灵堂，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方致青趁着瞻仰遗容时，悄悄地在装着沈世成遗体的棺材底下贴了一张符纸。

灵堂里一片严肃悲戚的氛围，众人暗自神伤，谁也没看到他的小动作。

走出灵堂，四人钻进旁边一片隐蔽的小树林。

方致青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方盒，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迷你棺材，然后又小方盒上贴了一张跟刚才相同的符纸。

魏远征、蒋胜和李泽杭全程盯着他的动作，没敢说话，生怕打断他做法的进程。

方致青眉头紧皱，食指和中指贴着额头，介于眉心之间，虽然他闭着眼睛，但是站在一旁的三人可以看出，他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快速转动，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他睁开眼，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打开小方盒的盖子，然后摇了摇头：“我刚才在装着沈世成遗体的棺材底下贴了唤魂符，想要将他的魂魄召唤到摄魂器中，但是这里面空空如也，所以沈世成的遗体里面确实没有魂魄。”

他顿了顿，继续说：“如果之前沈世明可以准确无地在一堆遗体柜里找出他弟弟的遗体，这个证据还不够有力，那现在我们可以确认……”

“沈世明身体里的魂魄确实就是沈世成的。”魏远征说。

“没错。”方致青锁着眉，点燃了一根烟。

“嘘。”蒋胜忽然冲众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怎么了？”李泽杭低声问道。

蒋胜似乎听见了什么，他轻手轻脚地往树林深处走，又回身冲三人摆摆手，示意他们跟上。

方致青没有犹豫，跟了过去，又转身跟两人说：“他准是用天耳通听见了什么我们听不见的东西。”

果然，三人跟着蒋胜越往前走，不远处的交谈声就越清晰。四个人不敢走得太近，他们一人躲在一棵树后面，以免被树林里的两个人发现。

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你来这里干什么？我不是警告过你，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吗？”

另一个女声响起，嗓音低沉，声音微微发颤：“我，我只是，想，想来送老人家一程，顺便看，看看……”

蒋胜偷偷探出脑袋，只见两个女人站在那里，两人身上皆是一袭黑衣。

看起来年纪较轻的女人容貌姣好，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黑色长裙。另一个年纪较长的女人脸上抹着厚厚的粉底，但依然掩盖不住她眼角的鱼尾纹。她虽然也穿着一身黑色，但是她的脖子上戴着一条金镶玉的项链，手腕上戴着金光灿灿的手镯，将她整个人衬得雍容华贵。

“有什么好看的。”年长的女人继续用她那尖锐的嗓音说道：“你该不会以为你的女儿见到自己当小三的妈妈，会觉得开心吧？”

“我……”年轻的女人似乎想说什么，但话语被梗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你怎么了？”年长的女人斜眼看着她：“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帮家里生了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女，现在老头子死了，你们能拿得到遗产吧？”

“我没有这样想。”年轻的女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只是想见一涵一面。”

蒋胜倏的睁大眼睛，他看向李泽杭，李泽杭脸上的表情跟自己一模一样。

“没门！”年长的女人尖声拒绝她：“当年要不是因为大伯膝下没有子女，你以为你生的小杂种能进沈家的门？别自讨没趣了，快点走吧。”

“你让我看一眼一涵我就走。”年轻的女人直接跪在地上。

年长的女人并没有理会她，快步往回走，说：“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年长的女人走远，只剩下年轻的女人跪在地上，盯着灵堂的方向出神。

魏远征首先跑到她身边，将她搀扶了起来。

年轻女人这才回过神来，看向面前的四个人，往后退了几步，脸上闪过惶恐的神色：“你，你们是？”

“你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魏远征说。

女人脸上的表情犹移不定，似乎考虑为远征话里的可信度。

魏远征忙拿出自己的警官证，说：“我是警察。”

女人这才放下了戒备的姿态，自我介绍道：“我叫林慧怡，我们刚才的话，你们刚才都听到了？”

“我，我们不是故，故意要偷听你们谈话的。”魏远征艰难地挤出一句。

没想到林慧怡不怒反笑，说：“没关系，反正现在丢脸不丢脸的，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蒋胜微微蹙起眉头，他看了一眼李泽杭，蒋胜看出他和自己一样有很多疑问想问出口，但两人最终都选择了沉默。

方致青也显得有点尴尬，好在魏远征作为黎州市警察局刑警支队队长，经历过各种场合，他咳了一声，说：“人活一世，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林慧怡闭了闭眼，像是同意他的说法。

魏远征顺势继续说道：“你是不是想见你女儿？”

林慧怡倏然睁眼，抓住魏远征的胳膊，说：“警官，你是不是有办法帮我见到我女儿？”

林慧怡态度忽然转变，像是把魏远征当成了一根救命稻草。

魏远征看着女人，说：“方便把你女儿的照片给我们看看吗？”

林慧怡皱起眉头，拿出手机，说：“我这里只有她刚出生时的照片。”

她把手机递给魏远征，魏远征接过手机，蒋胜、李泽杭和方致青立刻凑了过来。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婴儿的照片，五官轮廓并不明显。

魏远征摇了摇头，正想说话，女人忽然先开口道：“我还留了一样东西在我女儿身上。”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她摊开手掌，手心里赫然躺着一块殷红的鸡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