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繁体版 简体版
天籁小说网 > 禁止栖息的蝴蝶 > 第25章 记忆

第25章 记忆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高郁憬关于母亲最后的记忆,是七岁生日那天摔碎的青花瓷碗。

母亲蹲在满地瓷片中捡拾茉莉花瓣,月白色旗袍沾了茶渍,却把唯一完整的栀子香囊塞进他手心:“小憬要记住这个味道,以后迷路了就闻着香气回家。”

那个暴雨夜,他攥着香囊蜷缩在急救室长椅上,听着仪器尖锐的哀鸣刺破雨声。

父亲匆匆赶来时,西装上还沾着应酬酒会的香水味,只瞥了眼心电图就转身打电话:“并购案继续推进,明天十点前把预案发我邮箱。”

檀木匣里装着母亲的遗物:褪色的戏票、手抄乐谱、还有张泛黄的照片,五岁生日时母亲带他去萤溪镇,溪水漫过她绣着蓝蝶的布鞋。

父亲发现他偷藏木匣那晚,紫檀镇纸擦着耳畔砸在书架上:“玩物丧志!”

二十岁接管集团时,高郁憬的办公室正对父亲生前最爱的巨型水族箱。

蓝鳍金枪鱼在幽光中巡游,如同他穿梭在董事会与并购案之间的倒影。

某次竞标会前夜,他在休息室发现父亲的情妇正在补妆,女人锁骨上的蓝蝶刺青与母亲照片里的绣纹惊人相似。

“您爱过他吗?”他鬼使神差地问。

口红在镜面划出猩红的弧:“高总,这世上有比爱更重要的东西。”

庆功宴的香槟塔映着股市曲线图,他在盥洗室吐空胃囊时突然想起,今天本该是母亲的四十八岁生辰。

手机屏幕亮起推送——萤溪镇因生态保护被划入非遗名录,那张老照片里的溪岸开满蓝色鸢尾。

第一次梦见雪崩是在父亲逝世周年祭。

他在冰层下看见穿天蓝裙子的少女,手机蓝光映着发送成功的信息界面。

惊醒时西装被冷汗浸透,床头柜上的安眠药瓶滚落在地,与母亲的栀子香囊撞出清脆声响。

连续三十天失眠后,他走进延林大学文学院。

老院长翻阅他提交的《宋代缂丝纹样中的蝴蝶意象研究》。

“高先生为何选择我们学院?”

“因为...”他摩挲着袖扣内侧刻的“元”,“这里有只迷路的蝴蝶需要引航。”

高郁憬第一次察觉到异常,是在心理咨询室的第三次催眠治疗。

当秦梧霖的父亲用怀表引导他回忆梦境时,他的舌尖突然尝到雪水的腥涩,那是梦里雪崩时呛入气管的冰碴滋味。

诊疗椅的皮革突然变成刺骨的雪地,他猛地蜷缩起身,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元元”。

秦梧霖的父亲在记录本上写下:“疑似创伤记忆错位,建议暂停治疗。”

那天深夜,高郁憬在办公室整理凌元菁的获奖小说时,发现她笔下的男主角总在凌晨六点十二分惊醒,这正是梦境里雪崩发生的时刻。

真正击碎记忆屏障的,是校庆日那场暴雨。

凌元菁在礼堂演奏《致爱丽丝》时,水晶吊灯突然短路爆出火花。

在人群的惊呼中,高郁憬冲上台护住她的瞬间,她颈间的钥匙勾住了他的袖扣。

金属相撞的脆响如同雪山冰层开裂。

他看见十九岁的凌元菁在雪地里转身,手机屏幕的蓝光映着发送成功的短信;自己跪在灵堂前,沾血的手指反复摩挲那条被雪水泡发的领带;葬礼上骨灰盒反射的冷光,和此刻舞台追光灯完美重叠。

“小心!”凌元菁的惊呼将他拽回现实。

吊灯残片擦过额角,鲜血滴在她雪白的琴谱上,晕染开前世未写完的结局。

当晚的诊疗记录写着:“患者出现严重解离症状,声称自己杀死过所爱之人。”高郁憬在束缚带里痉挛,冷汗浸透三件套西装。

催眠师的声音忽远忽近:“现在回到你真正的初遇......”

意识突然坠入时间裂缝。

他看见七年前的自己站在凌家书房,十七岁的凌元菁举起《挪威的森林》问:“高叔叔,你觉得直子为什么选择死亡?”

“因为......”诊疗椅上的高郁憬突然嘶吼出声,“因为渡边从未说过爱她!”

记忆全面复苏的瞬间,是平安夜那场世纪寒潮。

高郁憬在文学院值夜时,发现凌元菁遗落的橙色笔记本。

翻开最新一页,铅笔素描着诊疗室场景:束缚带、脑电波仪,以及蜷缩在诊疗椅上的西装剪影。

窗外的雪突然变成垂直降落。

他冲进暴风雪,手中的钢笔尖在掌心刻出血痕,这痛楚与前世攥着雪地松针的触感如出一辙。

当他在琴房找到蜷缩睡着的凌元菁时,她睫毛上的雪化成水滴,与新年那夜她眼角的泪重叠。

“这次,”他颤抖的指尖悬在她发间,“能不能换我当被留下的那个?”

真正的觉醒发生在周三下午的琴房。

凌元菁赌气弹奏《月光》第三乐章时,高郁憬伸手触摸琴键。

无名指淡痣擦过她跳动的脉搏,前世今生所有记忆如雪崩般倾泻:

新年夜烟花下克制的呼吸;

雪地里发送的许愿短信;

救援队抬出那抹身影时的刺耳长鸣;

还有此刻她后颈蒸腾的橘柚香。

琴键在共振中发出悲鸣,他突然很想吻住她,告诉她“元元,这次换我来说......”

躺在床上的高郁憬睁开眼,窗外,几十年未遇的暴雪掩埋了所有回头的路。

蜜月旅行最后的几天高郁憬选在萤溪镇。

民宿老板娘端来栀子茶时惊呼:“您和那位唱昆曲的程小姐真像!她当年总带着小娃娃来听雨...”

凌元菁抬头带着询问的神眼,“那是我母亲,她曾经就是在这里和我父亲认识的。”这是高郁憬第一次与人提起自己的家事。

溪水漫过相扣的十指,高郁憬终于读懂父亲临终前攥着的照片:二十岁的母亲站在蓝鸢尾花海,身后是举着捕蝶网的少年——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父亲眼里的光。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