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些?”罗乐的手指飞快地滑回那几条“骚话”。
陶律夏点点头:“除了SOS,后面这三句编译过来是999,但我不确定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你们之间的什么暗号?”罗乐盯着屏幕,眼角的余光却瞄向陶律夏的脸。
“不是。”陶律夏果断道。
罗乐一抬眼:“再想想,你不是记性好嘛,说不定是你们俩之间的……默契。”
陶律夏的眼皮微微颤了一下,声音破天荒地拔高了半度:“我说了,不——是!”
好嘛,这么大反应,看来「默契」是真没有,罗乐心笑,理智重新回笼,探案状态也跟着上线。
他指着手机屏幕分析道:“‘9’出现的语境是‘这里……怎样’,应该和地点有关。”
“999是英国、港澳地区、马来西亚的报警电话,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陶律夏被眼前这人前一秒阴阳怪气、后一秒正经探案的变脸速度搞得没了脾气,顺着话接道:“3月16号,他告诉我,拿到新加坡一家健康管理公司的Offer。”
“健康管理公司?去那儿干什么?教人打网球?”罗乐眉毛一挑。
“他学的是生物信息学,”陶律夏解释说,“网球是业余练的,但我觉得他水平不错。”
水平不错?罗乐心说那你上了六节课,发球还跟抛接球似的?球没打明白,光顾着交流生物信息呢!
一副荒谬的画面浮现在罗乐眼前——
网球场上,一个人边挥拍边喊:“手臂发力要用前臂肌群!”另一个人停下动作:“这样能不能加快能量代谢的速率?”
笑死,罗乐咳了一下,强行把表情拉了回来:“你教练叫什么名字?”
陶律夏:“周隽。”
罗乐:“哪个字?”
陶律夏:“隽永的隽。”
人如其名,说话都透着文艺病晚期那味,罗乐心哼一声,又问:“年龄?”
“你问这个干什么?”陶律夏有些疑惑。
“职业习惯。”罗乐板着脸说。
陶律夏顿了顿,配合地给出答案:“23岁,要不要把他的身高、体重也一块报给你?”
“什么!你还有他身高体重?”罗乐脸色垮了下来,“你知道这些干嘛?相亲呢!”
陶律夏瞥了他一眼:“应聘网球教练的简历。”
罗乐心下一松,往椅背上一靠,从包里掏出一个橘子,掰了一瓣丢进嘴里,发现很甜,才把另一半递到陶律夏面前:“先休息会,补点维C。”
陶律夏头也没抬,手指轻轻一拨,把放在纸巾上的橘子推了回去:“我不是流浪猫,不需要强制投喂。”
——请不要强制投喂小猫咪!
如此直白的拒绝,罗乐竟没觉得难堪,反倒品出了一点奇怪的……甜味。就像被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抓了一下,它抓完人,甩着尾巴走了,你却还看着背影傻乐。
他扯出一个“哥不跟你计较”的笑容,把那几瓣橘子丢进嘴里。接着从书包里掏出《毒物分析与法医学》,翻开折角的地方进入读书模式,刚翻了几页,胳膊就轻轻碰了一下——
“罗警官,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在向我求助,我不能装作没看见。”
“这种事当然不能装作没看见。”罗乐正了正神色,语气严肃了点,“现在信息不太多,咱们得等等。”
“等他今天下午再发消息,对吗?”陶律夏问。
“嗯。”罗乐看了眼时间,嗤笑道,“等他再来一段‘烈日灼心我心碎’的暗语长诗。”
陶律夏:“……”
*
两个人一直待到书店快关门了,周隽终于发来消息——
「昨天正午,我站在阳光下,影子像手机那么短小、微弱,像是要被烈日吞噬,失去你,我的整个存在都支离破碎……」
这也太矫情了!罗乐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文字,发出一声冷笑:“失联一下午就为了写这个?他这是被困在诗社了?”
“这有几处有用的信息,正午、影子、身高。”陶律夏指了指屏幕上的字,抽出一张稿纸,低头开始演算:“昨天是4月18号,根据周隽身高1.85米和影子高度大约15厘米,推算太阳高度角……”
罗乐在旁边探头看了一会,问:“你那个教练有1米85?看着最多1米8,估计还得踮脚,哪来的1米85?”
“你呢?”陶律夏头都没抬,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稿纸已经写了半页。
罗乐挺直腰板:“1米88,实打实的!周隽和你说他有1米85?还写简历里?”
陶律夏一把将稿纸撕下,又打开电脑,调出地图,放在罗乐面前——
“根据太阳高度角,推算直射点的纬度范围,符合周隽描述的地区大概是马达纳东南部、昆塔南部、丹梵中部或者蒙拉南部。(注1)
罗乐盯着那张密密麻麻的计算式,愣了几秒钟:“等等!你这是怎么算出来的?”
陶律夏:“你为什么说周隽看着挺矮的?”
罗乐:“高中地理还教这个?”
陶律夏:“你见过周隽?”
罗乐:“就这么点信息,你怎么算出来的?”
陶律夏:“你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周隽?”
二人鸡同鸭讲一番,罗乐眼看就要露馅,紧张之下灵光一闪,警察的直觉救了他——
“先不说这个!“
罗乐飞快扫过搜索页面,半分钟后,他把手机屏幕怼到陶律夏面前,语速飞快:“结合你分析出来的这几个地方,周隽之前发的‘999’很可能是国家区号!中国是+86,而马达纳的区号刚好是——+999。”
陶律夏盯着屏幕,眼神微动:“可能性很大,但也不排除巧合。”
“我也是这么想的。”罗乐点点头,“得和他本人确认一下,你把手机给我!”
没过一会,罗乐便在微信对话框里敲下一段情绪爆炸的发言——「你烦不烦!我在告诉你一次!给我马上消失!难道不达目的就要死死纠缠?你什么人呐!哪凉快待哪吧!」
“咻”的一声,信息发出去了。
“喂!”陶律夏看着屏幕上的字,又惊又气:“你怎么可以这样回?!”
“对待舔狗,本来就得这么回才像样。”罗乐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陶律夏一把抢过手机,准备撤回。
“别啊!”罗乐赶紧拦住,“我发的是正经密语,藏字款,第一字是你,后面的每句往后错一个字……”
罗乐在屏幕上划拉着:“连起来就是「你在马达纳吧?」”
“这能行吗?”陶律夏半信半疑地问。
“试试看呗,希望你那教练脑子灵光点,有消息你截图转我,我去打听打听。”罗乐说着又剥开一个橘子。
陶律夏偷偷望了一眼,平均一小时吃一个,理论上血糖波动可控,但是不是太喜欢了点。
橘子有那么好吃?但是好香……
桌上的点单器“嗡嗡”地震了两下,陶律夏起身去前台拿回一个纸杯。
“点的什么?”罗乐看着他手里的杯子。
“咖啡。”陶律夏刚要喝,杯子就被罗乐眼疾手快地抽走,“啪”的搁在桌上。
“现在几点了,你还喝咖啡?”罗乐拧着眉。
“9点27。”陶律夏不假思索地回道,连表都没看。
“你还知道是9点27!?你脑袋里是装了原子钟吗!”罗乐黑着脸。
“现在喝咖啡,你还睡不睡觉了?你明天不上课了?你上课打瞌睡被老师叫去教室后排罚站,你不嫌丢人?”
陶律夏缓缓抬头:“你高中的时候经常被罚站吗?”
“……”
“现在说的是你!”罗乐瞪圆了眼睛。
陶律夏一脸正经:“可我现在确实需要喝一点轻微刺激、富含抗氧化剂、能调节情绪的东西。”
“你怎么这么多事儿啊!”罗乐扶额低吼,“大晚上的还要靠咖啡调节情绪?”
“怎么了?”陶律夏毫无悔意,眼神里甚至还带着点没喝上咖啡的委屈。
罗乐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从暴躁边缘硬生生拉了回来:“轻微刺激、富含抗氧化剂,你就说,换成热可可行不行?”
陶律夏想了想,点点头:“也行,不过——”
“你等着!”罗乐“唰”地起身,像阵风似的出了门。
不过,奶茶店还有不到两分钟就要关门了……
五分钟后,罗乐回到了书店,他把杯子往中学生面前一放,脸不红,气不喘,仿佛只是出去「散了个步」。
陶律夏扫了一眼杯套上的lOGO——
书店到奶茶店,接近400米,赶在闭店前一分钟到达,推测百米冲刺极限拉满,能进校运会男子百米前三的水平。
为买杯饮料跑出奖牌级别的速度?太离谱了……陶律夏心口有点发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热可可有点烫。
【结论:资源投入极不合理】
【附加疑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大概过了一首歌的时间,罗乐抬起头看着陶律夏,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憋了半天才挤出来:“……你能别总这样吗?”
陶律夏:“哪样?”
“就……不说话突然摸人头的这种。”罗乐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正色道:“这种行为,心理学上一般叫‘情绪操控’。”
陶律夏回过神,要不是指尖还残留着一点微凉的水迹,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摸了罗乐的头!
到底是哪个模块越权调用了运动接口?哪一层权限在违规操作?完全没有经过主系统的审批!
莫非是条件反射?陶律夏佯装镇定地喝了一口热可可,语气平稳地播起天气预报:“确认一下你头发淋湿的程度,外面是……下雨了吧?”
罗乐:“……”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一记「摸头杀」把别人弄得心跳紊乱,结果他自己冷淡得就像刚给地球仪擦完灰!
“下了!”罗乐烦躁地扯了张纸巾,在头发上胡乱擦了两下,“等到十点关门再走吧。”
“纸巾会掉屑,粘到脸上了……”陶律夏说完从书包里抽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递过去,“用这个吧。”
罗乐接过来一看——手帕和书包同色,鼠尾草灰,质地精良,像是刚刚熨过。
这都是在哪买的啊?他还能整上配套!这人绝对天才,一般人没这精力天天折腾生活美学,还能门门考第一。
天才本人正一丝不苟地收拾东西,码齐书本的间隙,他又做了一遍自我检讨——冷静、自重,不准再想摸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