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又一声钟声响起。
“你在那对着一堵墙作甚。”
熟悉的声音,南芝回眸,就看到面色轻松,带着笑意的县令大人。他步履轻盈,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大人,你知道这是怎样一回事?”
他人也踏在冥途之上身后仍是白茫茫一片,可他说……
“我好像迷路了。”南芝道。
“嗤。”南芝听他轻嗤一声,扬眸看了她抱着的酒坛,轻笑,“你这小狐狸,莫不是偷偷饮酒了?”
“大人,我没在开玩笑。”南芝懊恼地将小酒坛塞他手上,恼怒道,“我好像误入冥途了。”
“看来真醉了。”东方潜上前,抬手轻轻捏了她微红的面颊一把,在南芝要拍开他的时候,反手握住她暖乎乎的小手。
他轻笑着摇头:“以后我可得跟你叔提一嘴,可不能让你沾酒。”
没醉都已这般娇憨诱人,若是真喝醉了酒……他面上也微微染上红霞,微微摇头将脑中的那些幻想甩去。
“大人,你眼中道路是何模样?”被他拉着向前,南芝不由心中疑惑,他怎像是能透过浓雾,看到真实景象的模样。
他微微点头:“你回家之路何样,就是何模样。”
路上,南芝同他说起她见过的红娘,东方潜微微颔首。
他们往那儿而去,待走到茅草屋跟前,面前的迷雾也褪去,南芝这才看清真正的道路景象。
她低声问身旁人:“为何我会听到三声钟响声?”
“是……”原本还想逗弄她一下,待透过门缝,看到那面上惊惧的女子,东方潜满满板正神情,将遇到张半仙之事快速说给她听。也告诉她钟声不过是代表冥途所存时间,最后一刻,五声钟响结束,冥途消散。
南芝了然点头,伸手去敲面前茅草屋房门。
安宁看到她还有些惊讶,待看到她身后的东方潜,她面上惊讶之色更甚。
“他对你们这的月枝花感兴趣,是个大客户,安宁可有兴趣同他做笔生意?”
安宁愣愣退开两步,让他们进入茅草屋中。
他们进到屋中,看到安宁的娘亲也在屋中,正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们二人,生怕他们是坏人,要拐带她家小安宁。
“阿娘,南芝来过好几次了,她不是坏人。”安宁赶紧解释。
红娘不知能否听进,她只是定定盯着东方潜,或许对她来说,他才是威胁。
平时素来怕生的她坚定不移地拦在安宁与他们之间。
红娘没有开口,那双看着他们的漆黑眼眸中瞳孔急骤,明明怕的很,却还是将安宁牢牢护在身后。
“阿娘,他们真不是坏人。”安宁想走到二人跟前,被红娘牢牢禁锢在身后。
“没事没事,冒昧打扰,是我们唐突了。”南芝轻声自我介绍,“我叫南芝,是县衙捕快,我旁边这位是…”
“县官东方潜。”他一把拦住正要上前的南芝,拧了拧略有些困顿的眉心,扫视了下周围简陋的屋子,将她带到唯一一处能坐人的桌凳前。
“既是要做生意,不如便坐下谈谈?”
红娘像是不能开口,她只僵硬地同安宁比着手势,安宁替她答话。
“阿娘说,我们这的酒不好,怕入不了这位贵客的眼。”
安宁声音很轻,出人意外的是,怕生的她不会过于害怕这个自称为官的男人。
“无事,今日除了买酒,本官更好奇他们的来历。”
南芝明显看到红娘面上一闪而逝的痛苦,她摇摇头,赶紧比了个没有的手势。
“阿娘不能说话,我们是外地人,逃亡来的,已经在这儿定居十几年啦。”
他们一问一答,倒还真把大概情况了解个大概。就像李叔他们所说,红娘十四年前,带着襁褓中的安宁到怀南,因为不会说话,又是一身红色打扮,被称为红娘。
在显露酿酒手艺前,她们几乎是靠着衙门的帮衬才活下去。
他们是在南山寺遇见,也是去寻半仙,至于找他做什么,红娘怎也不肯透露。
“是找他寻玄冥花?”东方潜淡声道。
安宁不知玄冥花是什么,但是看她娘那惊骇的神情,她也懂了七八分。
“是张半仙帮的你?”南芝也问。
许是活尸之身更容易接触,那怕生的红娘微微点头。
她们十四年前躲避追杀到了这里,幸得好心人相助,这才能在此地立足。
东方潜眼神示意南芝将小姑娘支开,南芝便找了个借口,跟着她去到后院,去看那所谓的月枝花。
往后门走去,酒香愈发浓郁,南芝惊奇地看着那封闭着的一扇扇门。
“这都是你们二人的成果?”她问。
安宁顶着红扑扑的小脸:“都是我阿娘,我只是在旁边看着。”
这处茅草窝棚很小,说话间,她们已经到了那种植玄冥花的地方。那是一处低矮的小棚子,盖着层层黑色布匹,将里面遮挡的密不透风。
安宁非常小心地掀开那盖着的层层黑色布匹,原以为会什么都见不到,或者月枝花在见人的瞬间全部枯萎。
“可以酿酒了!”她兴奋道。
有了这些花,不止能酿酒,还能卖出去,她们又拖欠山上那个道士恩人好多银钱,这回可以还钱了。
南芝淡笑着走近,这儿的花与冥途上的无异,这儿的土更是漆黑幽暗,一眼过去,黑布棚子下的,更像是一段小冥途。
“是南山寺的道士给你们的种子?”她问。
安宁思索了下,摇头:“我不知道,有记事以来,这儿就有花了,只是这花很难活,我还是第一次见这般多的月枝花。”
顿了下,她忙又补充:“应该是的,我们到南山寺只找张爷爷。”
再往下问去,她也只知道这花稀罕,是要给她娘治病之用。
……
待二人离开这处小屋,南芝问东方潜:“你都同她沟通了什么?”
“她不是外地人。”东方潜眸色轻松,看向前方,缓慢开口,“本地人,夫家还是有钱有势的一个大人物。”
“谁?”
他靠近南芝,贴近她的耳边,小声:“官学院长,马玉泉。”
南芝有些吃惊,她不禁想到那个凉亭上同“爱妻”对弈的老儒生,不禁摇头:“大人确定?可是院长之妻前年才离世。”
“你怎知他只有一任妻子。”他语气幽幽,“他在回怀南任教前的事,你又了解多少?”
院长在怀南县颇有威严,他不止学问好,待人亲近,更是爱妻如命。当年,他为了生病的爱妻,都差点辞去这大好前程。
如今说他爱妻是假,南芝也不敢轻下定论。
“回去吧,先查查,你看,这马家也未必都是好人。”
“马院长是有名的爱妻之人,你是说他是个伪君子?”南芝笑着反问。
他只是笑笑:“你说的,我可没说。”
回到县衙已临近正午,南芝看着他那堆积如山的公文,也觉头大。
“大人,你这……”
“一些小事。”他轻笑着开口。
“那大人你……努力。”南芝说着便要逃跑,“我去监视段从星去!”
却被他拦住,他抬手从桌上拿起一个小木盒,微笑着放到她手中。
南芝打开一看,里头赫然是一块成色斐然的翡翠玉镯,通体泛着淡紫幽光,澄净如琉璃。
“大人这是何意?”南芝不解。
“工钱。”东方潜仰头靠坐在躺椅上,指了指桌上的公文,道,“本官这个镯子,比马有金那几箱加起来都值钱。”
“幼稚。”话虽如此,南芝却是没法拒绝金钱的魅力,她认命从最上方抽出一份公文。
“大人,是刘大人问你安好。”
“我很好,下一个。”
南芝翻开第二本,看清上方署名,南芝眼前一亮。
细细看过请柬内容后,她喜道:“大人,是马院长的关切。”
十七日晚官学文人聚会,想请县令大人坐镇,看看怀南官学学子文化水平。
旁边还附赠有精美的邀请函。
“十七。”半撑着睡眼,靠在躺椅上,幽幽开口,“今夜啊,拒了吧。”
“大人,是马院长。”南芝小声提醒。
“牛院长也没用,本官不参加夜宴。”
知他睡意上来,说什么也没用。也清楚他如今这幅样子也是因为神魂不稳,南芝也没过于苛求,她小心将邀请函放在这边,这才又拿起下一份细看。
正当南芝想着隔壁县城荔枝与他们怀南有何联系,段从星突然走进来,看到南芝。
他小心翼翼瞥了眼一旁看着已睡着的主子,再看看南芝。
段从星赶紧退出去,边关门,他还小声嘀咕:“南芝可真勤奋,这些公文主子让易子实都已经处理完毕,她这都还要看一遍。”
这段话自然全部落入南芝耳中,南芝回身看了眼呼吸匀称的某人,再看那精细的小匣子。
她不禁轻笑出声。
。
公文无需再看,南芝索性去找有关院长的资料。
院长早年在外间求学,有秀才功名,后在隔壁州县任教,十几年前才回到怀南县。
因马家对官学建设的财力支援,他也顺理成章进了官学任教。因为自身实力雄厚,他升的很快,很快到了副院长职位。
若非他的妻儿生病,恐怕他能早三年当上院长。
对于院长的描述少之又少,想着要了解具体,还是得从当年之事入手。
南芝当即有了人选,她捧着资料走进三人躲懒打牌的部房。果然,段从星与林远都在呢。
只说是有个大案子,两人当即站起身,表现出十足的兴趣。
她让段从星去马院长当年任教的地方,问有没有一个消失的酿酒作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