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数钱的手忽然顿住，满脑子都是魏清禾下午说的话。
“怎么了？”店长侧头看了他一眼。
他低声应了句：“没事。”语毕搓弄纸钞的手忽而止住，认真道：“想到了一些事。”
“上班时间开小差，举报你哦。”店长笑着打趣他，“现金多少钱？”
“1763.9。”林凡将百元大钞一张张码好放进密码盒里。
“OK了，你给拍照发群里啊，我去装现烤。”店长合上笔盖，把报表推给他，
“好。”林凡应声掏出手机。
随着手机解锁，他和魏清禾的微信聊天页面弹了出来，上面的消息定格在对方发的“我马上到”和他删删打打了半天，还留在输入栏的草稿。
林凡愣了下，删掉了消息列表。
做完这一切，他点进蛋糕店的工作群聊。报表发送成功后，店长拎着一大袋子面包走到他面前，“唉，又剩这么多，明天肯定要被老板训。”
“对了弟弟，你要不要拿点去吃。”
林凡微低着头，“不了。”他眼皮一掀，朝门外张望了一眼，“分给流浪汉吃吧。”
“那个老头吗？”店长瞬时变了脸色，“可不行哦！现在社会多险恶，要是给人吃出问题讹上你，把你卖了都不够赔的。”
林凡沉默了一会说道：“那我拿一点吧。”
店长见状露出笑脸，丰满的双颊上漾出两个对称的酒窝。她拿来透明塑料袋，“用这个装。”
林凡接过袋子拾了几个，“走吧。”
“我关个灯。”店长绕过常温柜去关灯，对他笑道：“弟弟你先走吧。”
“嗯，拜拜。”林凡点下头，往外走去。
从蛋糕店出来后，他走到不远处等了会，直到看见对方走远了，才沿着黑了一片的商在场看了一圈。最终在角落里找到老头。
对方睡的香，身上盖了一件宽大的袄，肩头还露着棉絮，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林凡躬身将面包放在了地上。察觉到冰凉的风顺着衣领灌进身体，他不禁缩了缩脖子，出神地想。
马上年底了。
“............”
“你们吵架了？”张妮娜问。
林凡合书的手顿住，沉默一瞬道：“没有。”
“不信。”张妮娜勾唇一笑，“你知道你俩现在像什么吗？”
“离异夫夫，还是三十天冷静期的那种，真的，味太冲了。”
“我去个卫生间。”听及此处，林凡倏然起身，双手紧攥着。
“............”
水流倾泻而下，撞在瓷砖水池上，迸发出的水点溅到了林凡脸侧。
他呆看着手上擦下来的水渍，转眸和身旁的魏清禾对上视线。
见他突然看过来，魏清禾很是慌乱地转过脸。他拧紧了水龙头，犹豫地从口袋掏出纸递过去。
“谢谢，我有。”
林凡轻扫他一眼，紧抿着唇。
“哦。”魏清禾讷讷地应声，脚步声逃似的消失了，仿佛身后正有猛兽追赶。
只余“哗哗”的水声孜孜不倦地响在耳畔。
混合着白色泡沫冲进排水口里。
“让我洗个漱，很快。”一道男声突然炸在耳边，是葛准。
林凡恍然回神，再看盆里，水早已溢出来了。
他连忙关了水龙头，倒了水。端盆到一旁的台子上拧衣服。
“想什么这么出神？叫你都没反应。”葛准吐了口水，侧头问他。
“没什么。”林凡合上两个盆，“我先回宿舍了。”
“你不用水了啊？”葛准在他身后问道。
“不用了。”林凡收回视线，抬脚继续往前走，走过长长的走廊，停在519门前。
他抬手握住门把，心里忽然感到一阵紧张。
犹豫了片刻，他轻推开门。脚踩在白色的地板砖上，留下湿乎乎的脚印。
宿舍忽闪的灯管仍在发挥余热，却不见熟悉的身影。
他怔住，呆站在门口。
“怎么不进去？”葛准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林凡收回思绪，端着盆径直走到窗前晾衣服。
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啪”葛准锁了门，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
“对啊，下个星期月考。”
月考？
听到这两个字，林凡仿佛被揪了起来，又重重摔到地上。
“怎么可能，你把心放狗肚子里都行。爸爸我绝对不可能掉出尖子班的。”葛准在不远处笑道。
“你少操心了。”
他话刚落个尾音，手机“咔哒”一声响，对面的人挂掉了电话。
“说不过我就挂电话，真是。”他小声吐槽了一句，随后钻到了床上。
“下个星期要月考？”林凡背对他，声音又低又轻传了过来。
“对，你们班主任没说吗？”
“没。”
“可能明天就说了，反正就这两天的事。”
“嗯。”
葛准边吸鼻子边打开游戏，自顾自地说：“等月考魏清禾回来，班里那群女的又要闹腾了。”
“啪叽”衣服上的水一颗颗坠到地板上。
林凡眨了眨眼，刚悬在半空的手往上举了举，将衣服挂到了晾衣绳上。
“欸林凡。”葛准撑着半边身子看向阳台，“你知不知道魏清禾和齐末为什么请假？”
“哐啷”
林凡手中的盆掉在了地上。
“不知道。”他边说边拾起盆放上盆架，声音中听不出情绪。
“我还以为他会告诉你呢。”
林凡背对着，声音平静，好似在说别人的事，“为什么要告诉我。”
“魏清禾他又没有理由事事跟我汇报。”
“哦~知道了知道了。”葛准随口应道。
“咔哒”
林凡伸手关了阳台的灯，垂眸爬上床。他窝进被子，干睁着眼，了无睡意地盯着墙上的黑点看，看它慢慢扩散。
从一个点到整面墙，再到整间宿舍。
最后，一整幢楼都黑了，静的只有床下的打鼾声。
林凡平躺在床上，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一片空茫，耳边是持续不停的鼓噪声。
他讨厌我了。
这样想着，他翻了个身，额头挨着冰凉的墙壁，声音轻又低，“我也讨厌...”
“............”
魏清禾姗姗来迟，早自习才到学校。靠着教室门，他低声道：“报告。”
“怎么才来？”班主任瞥了他一眼，转而看向勾头望的几个学生，“读你们的，都看什么看，魏清禾脸上长花啦。”
“行了，进来吧。”她没好气道。
魏清禾闻言走进教室，埋头穿过走廊，还没等回到座位就被张妮娜拉住了袖子“你昨天晚上回家啦？”她小声问。
“嗯。”魏清禾应了声。
“切，回家还搞这么神秘。我早上问林凡怎么不见你，他还说不知道呢。你俩是不是串通好的。”
魏清禾愣了一瞬，怔怔看向林凡，刚巧和他对上视线。
林凡眼睫微颤，慌忙低下头，目光落在前桌的不停晃动的椅背。
“不回座位站那干嘛呢？”班主任的声音适时闯入。
话音刚落，那股熟悉的气息便行至林凡身旁。迈着轻而从容的步划，在他旁边坐下的一瞬间，心里那口气一下拔到了嗓子眼，上不来也下不去。嘴唇开合了半天，没憋出半个字来。
他不禁埋怨起自己。
视线轻巧地落到对方抻直的胳膊，抓住桌檐的手。他调整了呼吸，张了张口，但没来得及说就被前桌打断，“你昨晚啥时候走的？我都没注意。”
魏清禾低着头，闻言下意识看向旁边。
“你们回宿舍的时候。”他失望地垂下眸子。
“我说怎么没看见呢。”前桌说完转了回去，留下两人相顾无言，逃回各自的罩子里。
同时玩弄起名为默契的游戏，都不说话。就好像此刻也没有坐在一起。
而是辩论赛的双方辩手。用盯着苍蝇的眼睛盯着对方话里的漏洞和逻辑错误，和害怕西瓜被玷污一样害怕失败。
这样的安静直至早自习下课。铃声响起后学生的吵闹一下就把它消灭了，就连林凡拉开椅子的响动都被掩盖的严实。
他出了教室，一路直达洗手间，走之间对着那个人看了又看。
找了个干净的隔间，他点燃了烟。烟雾在他手中来回穿插，从那张和主人一样淡的唇瓣中吐出。
他真的做不了别人想要的林凡，他想。
没一会，一根烟燃尽了，只剩下消毒水的气味。烟头被冲进下水道，不知道归处是哪个井盖。
抽完烟，林凡有一瞬间的发怔，忽然有种想逃课的冲动。
不过也只能想想了。
想着，他推开厕所门，离开了满是刺鼻气味的狭窄空间。
可还没等走出去，就被一个力道又带了进去。
“砰”
他后背猛地靠上隔间的木板，发出一声巨响。
“魏清禾？”他皱着眉头回望，语气惊诧。扯开人就要走，可没等有所动作，就又被对方拽了回去。
“你别走！你先别走！”
“给我两分钟，就两分钟，你让我说完行不行？”他嘴上询问，手却死命地抓住林凡的衣服不松。
林凡闻言松懈了力气，退回隔间关了门，“我不走，你说吧。”他眼神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