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南州的第九个年头。
边关的仗终于打赢了。
洛水传信给我说,诸天回去了,就是缺了条腿。
那位将军在战争结束的瞬间,倒地不起,年仅六十岁,后本该享清福的日子,彻底与世长辞。
死的时候嘴里还在念叨——在天上见到周将军夫妻两,他终于能有个交代了。
活下来的人,衣锦还乡,没活下来的马革裹尸。
最后洛水还说,有人似乎在南方看到云昭了,李小花啊,你不会等太久了。
但从南州出去的人,我见过每一个面孔,到最后回来的只有去时三分之一。
我继续重操旧业,帮人刻牌位,不办白事。
蔓娘回来了,张叔却没回来。
带回了张叔的骨灰,她身边还跟着三岁的团子,是个女孩,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叫姐姐。
蔓娘不好意思笑了笑,“我回来就是让老张落叶归根,给你报个信,小花儿,你还在,家就没散。”
她注视着庭院墙伸出头盛开的梨花树。
蔓娘不愿进屋,说当初一走了之,今后也没脸面继续待在这里,她将张叔的骨灰交给我,带着团子离开了。
我没问她往后要去哪,一个妇人能去哪?
但天大地大,总有一个地方是心的归属。
心之归处,便是家乡。
我在南州的第十年,我二十六了。
云昭未归。
倒是洛水和诸天来了一趟。
他们决定隐退江湖,往后不再相见。
第十一年,后院那棵梨花树终于结果了。
就是梨不甜,很酸。
第十二年,这些年办白事的人少了,家家户户开始办喜事,我开始招聘人手,准备重新营业镖局。
前来应聘的一个姑娘,她见到我就上来挽着我的手,她说当年一起去齐州的少年中,她也在里面。
第十三年,镖局生意不错。
第十四年,大黑寿终正寝。
我将他的尸体埋在梨花树下,为他刻了牌位,放在祠堂。
第十五年,梨花的果实终于甜了,小孩很喜欢翻墙头来偷果子。
冬天我躺在梨树下的躺椅上,煮着酒。
天上又开始飘起雪。
像梦里的梨花,漫天的白。
恍惚间似有人落在梨树下。
“李小花,我没食言。”
风雪里我听到云昭的声音,他穿着一身惹眼的白,跟雪融为一体。
是啊,你没食言。
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