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跟云昭去边关的路上还是遇到了麻烦。

下山劫财的山匪将我们围了起来，连同往内陆去的一家三口，一对夫妻和一个跟我年纪一般大的女儿。

若按云昭的身手带我一人脱身自是容易，可偏偏他为了那一家四口选择束手就擒，任由山匪将我们齐齐捆起带上了山。

我和云昭被分开关起来，山匪将我和那对母女关在一起，隔壁是云昭和他们的丈夫。

晚上的时候母女两因为害怕一直在哭，吵得我睡不着。

静静躺在稻草堆上看着头顶裂缝里些许月光。

“小姑娘，你叫啥名？”

那位母亲问我。

或许是他们哭累了，或是发现哭解决不了事情，转头来问我话。

“李小花。”

妇人听我回答朝我身边坐了坐，自然拉过她女儿挨着我一起。

“这是我闺女，叫凤仙，看你年纪才十三四岁，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了，那位是你兄长不？”

“凤仙姐姐好。”我坐起来笑眯眯冲她笑道，凤仙温柔地朝我打招呼，“那位是我兄长。”

我没说自己的年龄，也未曾否认她说我和云昭的关系。

后半夜的时候，山匪突来来替人，他们不顾妇人的阻拦将凤仙拖了出去，瞬间牢房内传来妇人和风险凄厉的惨叫。

她求着山匪放过她的女儿，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求到最后隔壁牢房也传来男人的喊声，接着妇人说让她替自己的孩子去。

但上了年纪的妇人，山匪怎么会看得上，朝她踹了一脚就要往外走。

妇人摔在我跟前，慌乱中她看到我死死抓住我的手腕将我从阴影里拽出去。

“找她！她年纪小！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女儿！”

我发狠咬在妇人手腕上，她死活不肯松手，只是回头看着我泪流满面。

“小花啊，我看你兄长穿着想必你们是大户人家，只要能活下来日后肯定有好去处，我们只是个小老百姓，若凤仙毁了，她往后就没好日子过了，小花啊算是婶子求你了！代替你的凤仙姐姐去吧小花！”

凤仙也在求饶，哭得声泪俱下。

“凭什么？”淡淡的声线在门口传来。

我松开了咬着妇人的口，我痛恨自己的弱小和无助，若我会武功，定当杀了这里的每个人。

我接受了她们的善意，可最后要承受着她们的恶意。

来的路上我尽力事事亲为，对云昭表现出来的好我不是没尝试着去接受，我只会在心里计算着这些以后该怎么还。

云昭知晓叹口气跟我说，李小花，你不必事事计较，我从来没想过要你报答，世上还是有好人的，对你抱有善意的人，你应当学着去接纳他们，因为你值得。

因为我值得。

我接受了她们的善意又如何？

事实摆在眼前，从来没有一个真心。

所以凭什么？

凭什么是我？

可那句凭什么并不是我说的。

而是云昭。

他不知何时用腰间的软剑破开牢门，站在山匪的身后。

动静很大，很快引来了山寨里的山匪，山寨内火光通天，照着每个人丑恶的嘴脸。

抓着凤仙的手松开，她连滚带爬回到妇人身边，由妇人紧紧护在怀里缩在角落。

云昭冲我伸出手。

“李小花，走。”

山匪想拔刀冲过来，被他一剑杀死，血淋淋的头颅滚落在地，吓得山匪四处逃窜。

男人冲过来陪在她们娘两身边。

我没去握住云昭伸过来的手，只是擦干嘴角的血迹，迈着步子走向我看了好久的月光。

云昭走在前面一剑划开山匪头子的脖颈，顺便放了被关在山寨里的人，让大家分了财物，后托人去官府报信上山剿匪。

下山的路上，无人再阻。

一家三口跟在我们身后，母女两还在抽抽搭搭地哭，直到走上官道他们噗通跪在地上给云昭磕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护住我的女儿！”

妇人不停磕头，凤仙也跟着一起，一边磕头一边哭。

我不理解云昭这么做，救一人跟救万人似乎没什么区别。

包括那位妇人。

换做是我，不会带她下山的。

因为我从来不是个胸襟宽阔之人，从前李二狗就说我睚眦必报，就是这个报不会用在自己身上。

小时候走在外面，孩童看见我都会朝我扔石子儿，嘲笑我是个乞丐没人要的孤儿。

甚至有人会抢了我好不容易要来的铜板馒头，把它们踩在脚底下，一群人压着我，周围全是围起来蹦蹦跳的孩子。

他们在唱李小花没人要，没爹没娘没教养，早掏粪，晚刨坑，咦，臭得叫人直发愣！

李小花没人要……

李二狗听到会冲出来把他们打跑，死死将我护在身后。

他说，放你娘的狗屁！她有家人！你们才是没教养的东西！

他们说我在乱世里没权没势，我忍忍过去了，但说李二狗，我就会报复回去。

有一次，我看到李二狗被人打，他也没动手还回去，还是等我烧了他们其中一人的房子才揭过去。

他们是无亲无故无恩无德的路人，为何要救？

我对云昭的做法感到不解，却也支持。

“后面的路还有很多山匪，我就不为你们指路了，结果如何看你们的造化，牵扯无辜之人，就已罪大恶极。”

云昭放他们离开，寂静的官道上只剩我两。

正值春日，夜风都这么凉。

“李小花，我们走吧。”

我赶忙压下心头的情绪，跟上云昭的步伐，事实证明大腿没报错。

“咬人咬得累不累？”

我笑弯了眼说道：“这样的人我一天咬十个都不累，也算活动活动牙齿了，说明下次能吃一顿大餐，这是好事儿。”

云昭微微侧头看我，嘴角浮出淡淡的笑。